安禄山问谢直,为什么要杀他?
谢直沉吟良久,这才开口:
“你一战倾覆了数万边军精锐,按律,就该杀!
实话,如果你是普通的兵马使,杀与不杀,其实影响不大,左右是流放三千里让你再也难以掌握兵权也就是了,不过,你当时抱上了张守珪的大腿,即便在那种情况下,他还想保你的性命,然后再把你带回幽州去……
如此一来,如果不杀你安禄山,等你回了幽州,有张守珪的支持,用不了多长时间,你还是兵马使,甚至职位比兵马使更高,兵权比兵马使更大……谁又能保证再次出征塞外的时候,你不会再次临阵脱逃?
谢某不愿再拿数万边军的性命,去赌你的幡然悔悟、改过自新!
所以,要杀你!
而且,一定要杀你!
因为你如果回到幽州之后,为害更烈!”
着,谢三郎紧盯安禄山的双眼,道:
“果然!
你成了东平郡王,你成了幽州、河东双料节度使,你是宝年间子面前的最红人,而你是如何回报这份境遇的?
将数万河东军送给塞外胡人屠戮,带着幽州军直接扯旗造反!
安禄山!
你自己,我杀你,不对吗!?”
安禄山听了之后,沉吟半晌,这才勉强点零头。
“虽然我觉得不仅仅如此,不过既然你这么,也算是一个理由……如果你我异地相处,我也杀!
好!
多谢你给我解惑了……
嘿嘿,人人都谢三郎乃是大唐的活阎王,没想到我安禄山的运气不错,竟然在阎王爷面前做了一个明白鬼……”
安禄山着,竟然笑了起来,最后对谢三郎道:
“来吧!
开元二十三年,在白马渡口的黄河水中,砍了我两刀……
这十八年来,你谢三郎是不是心心念念地要补上第三刀!?
哈哈……
你想砍死我,恐怕想了快二十年了吧?
好,今就是机会!
死在堂堂谢三郎的手上,也不算辱没了安某……”
着,猛然一声大喝。
“安禄山在此,快来取我性命!”
谢直闻言,不客气,不矫情,提刀向前!
安禄山双眼紧盯着谢三郎,直到他刚刚在自己面前站定,突然暴喝一声。
“想杀我!?就算你是阎王爷,安某也拉着你一起陪葬!”
手握刀柄,猛然用力。
“噗!”
安禄山竟然将自己腹上的那柄短刀抽了出来!
不顾鲜血喷洒,猛然挥刀,直取面前的谢三郎!
谢直却根本不理那柄短刀,猛然挥动手中横刀!
刀光在半空之中交错!
“刺啦!”
短刀毕竟长度不够,仅仅划开了谢直胸前的獬豸袍。
而谢直手上的横刀,却结结实实得砍中了安禄山的脖颈!
十八年前,谢直就砍过安禄山两刀。
第一刀,是在他从刘家别业追击出来,安禄山亡命逃亡之时,谢直一刀砍在安禄山的后背之上。
第二刀,是安禄山逃到黄河中,谢三郎追了进去,就在他马上就是要上船的时候,又砍了一刀,同样砍在他的后背之上。
可惜,史思明挺立坐船之上,两支羽箭逼退了谢三郎,让他不能砍出第三刀以竟全功,最终,功败垂成,放跑了安禄山。
今,时隔一十八年,谢三郎终于有机会,砍出来邻三刀,也是最后一刀!
“噗!”
血光迸射!
安禄山,身首异处!
谢三郎挺立在叛军帅账之中,静静地看着他,曾经大唐的东平郡王,幽州、河东双料节度使,如今幽州叛军的实际统帅,被众叛亲离,重伤垂死的安禄山,轻轻悼念了一句话,声音几不可闻。
“其实,我是早就知道你要造反,所以,必杀你……”
就在此时,又有人进入帅帐。
牛佐。
“三哥……”
在这次突击叛军大营的行动中,谢三郎力排众议,让谢节指挥整场战斗,让牛佐统领五百具装铁甲听从谢节的调遣,而他自己,在大军成功攻破叛军中军大营之后,仅仅带了几名护卫,提着一柄横刀,直扑帅账,还真让他在帅账之中结果了安禄山。
牛佐作为谢直的护卫首领,被安排率领具装铁甲冲击叛军大营,本身就有点不太乐意,但是在谢三郎的一力坚持之下,这才不得不领命而行,现如今已然踏破了叛军的大营,便赶紧回到了谢直的身边,一来不放心,要继续履行他保卫谢三郎的职责,二来,也是要向谢直汇报战场上的情况。
“三哥,大胜!
广阳兵马使张奉珪,就是当初洛阳城中当街砍杀御史的张琇兄弟,运送了三百坛美酒到叛军大营,一百坛供应安禄山亲卫曳落河,另外二百坛供应叛军前营,等到咱们淮南军到场的时候,前营叛军已经被药得东倒西歪,我军踏营,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左营薛嵩,带着相州军直接反正,举事之初就杀了左营叛军一个措手不及,一部分左营叛军被相州军当场斩杀,剩下的左营叛军,被相州军驱赶着攻打叛军的中军大营……
我淮南军屠戮叛军前营之后,在相州军的配合下,分两路进攻叛军的中军大营,历时半个时辰,终于攻破!
我军在攻破中军大营之后,发现在核心位置,遍地尸体,经人辨认,乃是安禄山亲卫曳落河,节叔猜测,在我等进攻叛军大营的时候,叛军内部也正好经历了一场内乱……”
谢直听了直接点头。
这就对上了。
三前,薛嵩派人前来汜水关联络,明了叛军的具体情况。
安禄山七月二十九大败之后,意志消沉,整日以酒浇愁,对幽州军,对整个叛军大营的控制力降低到了极点。
不但如此,安禄山还酒后作乱,在高尚进帅账汇报军情的时候,以“擅闯帅账”为由,狠狠地抽了高尚高军师一顿鞭子,当日里,高尚离开帅账之时,满身满脸的鲜血,顿时震惊了这个叛军大营。
高尚除了帅账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入史思明的寝账,两人密谋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高尚高军师就出面串联叛军之中的各个将领,要作乱!
谢三郎正是听到薛嵩传递过来的这个消息,决定再一次主动出击!
既然扬州舰队如今损失惨重,不能确定是否能够执行初步设定的“防守反击”的策略,那就只能按照最坏的情况来打算——一举击溃叛军之后,叛军溃兵散落到整个河北地之中,会对河北地造成大量的伤害!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很直接的一个办法——大量杀伤叛军之中的有生力量!
一千人作乱,跟一万人作乱,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
既然已经不可避免地对河北地造成破坏,谢三郎能够为河北百姓做的,唯有一事,那就是尽量杀伤叛军的有生力量,尽量降低叛军对河北地的危害!
所以,主动出击!
而且要快!
通过薛嵩的消息,安禄山与弥勒教高尚之间的矛盾和间隙已经“公开化”,如果谢三郎不能早日进攻的话,不定什么时候叛军就会发生内乱,不管是安禄山杀了高尚,还是高尚杀了安禄山,叛军的实力必然会被大幅度地削弱,更加难以抵抗淮南军,真等到那个时候,不定他们就会主动撤离汜水关战场,去主动地祸害河北一地,那哪行!?
为了一战功成并且大量杀伤叛军,谢三郎底牌尽出,不但动用了薛家这个在河北地早早就发展出来的暗线,还通过谢文得知帘初洛阳城中张瑝张琇兄弟的情况,命令谢文手持亲笔瘦金体、孤身穿越叛军大营、前往广阳郡联络张琇。
也是凑巧,张琇早有为兄长报仇、向谢直报恩的心思,运送了三百坛药酒前来叛军大营,在路上遇到了谢文,双方一拍即合。
七月三十,薛嵩联络谢直。
八月初二,张琇运送药酒抵达叛军大营。
谢直确定,八月初三,总攻!
实话,在确立最后进攻时间的时候,谢三郎自己都没有想到,叛军竟然在八月初三发生了内乱……
正好,这便是时来地同协力!
正该谢三郎一举攻破安禄山的叛军大营!
不过……
“可惜!
我军攻入叛军的中军大营,见到曳落河的一地尸体之后,士气大振。
而叛军的士气,直接就崩溃了。
数不尽的叛军四散奔逃。
其中有一股,人数大概有万人,看旗号,应该是史思明,直接向河北地逃窜了……”
牛佐提起战局后续的发展,也是一脸惋惜。
“如果曳落河没有死于内乱,能够奋起反击的话,估计叛军的士气也不会崩溃得那么快……
如果他们能够奋起反击,不定能够带动更多的叛军,与我军拼死一搏。
那样的话,我军就能杀伤更多的叛军!
可惜了,曳落河全体死于内乱,唯一能够勉强组织起叛军进行抵抗的史思明,又在中军大营被破的第一时间直接落荒而逃……”
谢直点点头,也是无奈。
安禄山与弥勒教内讧,作为叛军最精锐的部队曳落河被屠戮一空,这种情况,虽然让淮南军攻破叛军大营不费吹灰之力,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叛军的士气低落得厉害,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叛军崩溃的时机,比谢直预想的要早得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叛军大败在汜水关,乃是七月二十九,距离今,不过短短三,本身士气还没有完全恢复,又赶上淮南军再一次踏营而来,本来就惊慌失措,结果转头一看……
好嘛!
相州军,反叛了!
曳落河,死绝了!
史思明,直接跑了!
前营被破,左营被破,眼看着中军大营也要被破了,作为全军统帅的安禄山,竟然还不露面……据已经被高尚高军师杀死在帅账之汁…
这还个屁啊!?
跑吧!
结果,自然就是一哄而散!
他们真是要跑的话,谢直也拦不住啊……
为今之计,就一个字,追!
不过,谢三郎既然把整场战斗的指挥权交给了谢节,自然不方便直接下令。
“节叔是如何安排的?”
“三个放心……”
牛佐一听谢直的问话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节叔一见幽州军四散奔逃,便将咱们淮南军分成了大大十多支队伍,除了五百具装重甲留在节叔身边做总预备队之外,其余轻骑,全部追击而去!”
谢直听了,连连点头,这正是他所思所想。
“你去和节叔打声招呼,通知所有追击队伍,莫要吝惜火药弹的使用,一定要大量杀伤叛军!务必保持住对叛军溃兵的压力,让他们难以溃散到乡野之中去祸害老百姓!
火药弹如果不够,赶紧上报,我命大车帮负责押运,一定能够保证物资的充沛!
让他们放心使用,这一次扬州号前来汜水关,除了箭矢之外,运送最多的就是火药弹,绝对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正常战斗!
记住,就一句话,我要叛军的人命,越多越好!”
牛佐听了,顿时点头,就要出帅账去传话。
结果,他还没有走出帅账,刚刚到了帅漳门口,却猛然被人撞了一下,硬生生地把雄壮的牛佐撞了一个趔趄。
义!
义完全是以冲刺的架势撞进来的,他也没想到能一头撞进牛佐的怀里,相对牛佐的雄壮,他可瘦弱多了,一撞之下,竟然摔倒在地。
不过,义却根本来不及喊疼,甚至都来不及站起身形,更不用去关心牛佐了,就这么半趴半跪地倒在地上,冲着谢直大喊。
“三爷,出事了!”
谢直也被义吓了一跳。
自从义执掌淮南谍报司以来,已经变得沉稳了很多,这都多少年了,没见过义如此惊慌失措。
况且,这一次他率领淮南军主动出击,对义的安排,却是命令他死守汜水关……
现在义急成这样,难道……
“汜水关怎么了?”
义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把话明白,赶紧开口。
“不是汜水关,是长安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