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教堂西北向五里为红杈岗,正北向五里为落云岗。此为两座大村落,边民聚集之地。
在红杈岗和落云岗之间,天然一处凹地,名唤将军凹。传闻昔日李存孝,于此地围歼李唐王师,河东故称,由此得名。如今便是龙虎风云会召开之地。
在将军凹底,修了一座二丈多的高台,阔十五丈见方。高台乃夯土筑就,极为坚固。高台上正北向摆了二十余把绣缎装点的高脚校椅。显然,能坐在台上校椅上之人,并非寻常人物。其余之人便只能在将军凹四周之高岗斜坡处观礼,不过居高临下,倒也十分的开阔,视野极佳。
正北向正中间立了三杆大旗:正中间大旗金丝绣“奉旨御敕龙虎风云大典”,左侧大旗黄底黑字白边绣“护国佑民北地三教堂”,右侧大旗黑底金边绣“轩辕重出武圣之旗”。每杆大旗高竟有十丈有余。
三教堂二堂主詹烽费劲心思才选中此地,便有意让天下武林瞧个清楚,毕竟是有宋以来,最大武林盛会。三教堂作为此次主办,自己作为地主,詹烽自然是有意得到那杆“武圣之旗”。
如此大的盛会,数万人集聚,若不经官面儿报备,对方官岂能同意?突然之间,数万人啸聚谋反,孰能当之?詹烽去年原便两次向太原府提过请办之文,太原府竟不同意。詹烽心中骂道:“便没有你官文批核,天下武林要开这龙虎风云大会,你府尹又能如何?与整个武林为敌,你一个府尹岂能拦得住?”便我行我素,丝毫不顾及官面儿的批文。
但是在半年之前,太原府尹突然亲自率队驾到三教堂,恩准召开龙虎风云会,同时送来一封书信和三面大旗,要三教堂务必在大会之日,将大旗悬挂。这三面大旗,便是如今将军凹高台上之旗。
詹烽有心不理睬,但是当他看完书信,便听了陈仓之劝,不再拒绝悬旗之事。
四日前,风云会首日召开,詹烽提前将四处山岗上做了划分,自然是按门派大小,名气大小区别以待。但是门派繁多,岂能概全?人群蜂拥,不论大小门派,谁都不服谁,偏都想往前排靠近高台安置,互相挤踏。继而又对骂起来,有的还动了手,眼看便乱了套。詹烽猛喝一声,命人抬来百余根巨木,置于高台之下空地之上。这些巨木最短的都有八九丈长,一时众人不解,停了喧闹,都看着高台之上的詹烽。
只见詹烽一呵气,单手抄起最长的一根巨木,往空中一抛,巨木在空中翻了个跟头,便大头朝下,小头朝上,往地下而落。在巨木落地之际,詹烽仍是单手接住巨木之干,五指扣住树干,往高台正北侧正中间撴去,口喝一声:“开”!
那巨木竟随着詹烽一声断喝,直直插入高台夯土之中,没入土中足有八九尺,几近一丈之数。
四周众人,见詹烽如此神勇,尽皆骇然,不再喧哗,盯着高台正中的詹烽。
詹烽提气发声,声送四周,朗声道:“众位武林大家!世家门派!江湖豪侠!今日召开风云会,首宗一条!便是此后令江湖不再混乱,自相纷争!令诸门派都有所辖制,专心人品技法,有所进益!每一名弟子,有所进益,便一门派大幸!每一派都能进益,则整个武林便是大幸!可如今,这风云会刚刚召开,众人便一团散沙,吵闹不休!”
随即詹烽一挥手,早有一名弟子,捷若灵猿,顺着巨木高杆攀上,将一面旗帜挂上杆头。
此时大旗迎风飘展,现出旗上字来。
奉旨御敕龙虎风云大典!
詹烽说话之际,暗运内功,声音既洪,声调亦高,众人听的清切,便有不少人有了羞愧之心,喊道:“二堂主说的对!如此宽阔之地,便是有五万人,也安置的下!”只是说这话的人,内力远不及詹烽,可将军凹四周都是山岗,趁着地形,也能传送出去。
就在此时,詹烽不再说话,而是又连续抄起两根巨木,如方才一般炮制,将这两根巨木插入方才巨木两侧。随即又有两名弟子缘上,挂号旗帜,迎风现出旗上字来。
护国佑民北地三教堂!
轩辕重出武圣之旗!
只见此时詹烽面不红气不喘,而是飞身至高台中央,指着三面大旗,又是一声断喝:“谁若能如我这般,将巨木插入高台之侧三丈之外,他所属门派便有资格就位于高台近侧,并在巨木高杆之上,挂上门派绣旗!”
此言一出,登时议论纷然。
有人互相道:“詹烽如此插杆的手法,非极深功力不能为之!以此法论排位,也算公允。”
有人道:“我等小门小派,武功既弱,还是不要往前去了。不然后面打将起来,像詹烽这般功力,离得近了,少不了为剑气掌力所伤。识时务者为俊杰,走着!”
有人道:“站得高,看得远,我等便往后面高坡上去吧。那里看得清楚。”
正在纷扰间,突然从人群中挤出一名大汉,身材魁梧,虬髯重须,奔到那堆巨木近前,伸双手抱起一根,瞅了瞅方位,自语道:“这个方位不错!”虽是自语,这大汉声音却确实极为洪亮,趁着四处高岗回音,众人都向着大汉望去。
只见这大汉奔着高台外侧正东向,走到三丈之处,猛地将巨木高高抛起,然后纵跃起身,半空中两只大手握住巨木,连着自己身子和巨木一起往地下戳去。
随着那虬髯大汉闷哼一声,那根巨木,也是没入土中,虽没有一丈,倒也有五六尺之深。
随即那虬髯大汉冲着詹烽抱拳施礼,喊道:“我乃凤翔府巨灵门李懋是也!二堂主,如此可否?”
詹烽虽看得出这虬髯大汉不过是靠蛮力将巨木插入土中,但是仍赞叹道:“李懋!巨灵门!你可是开山剑客座下弟子?好!果真神力!贵派可取旗悬挂,扬名天下!”
那巨灵门的门长正是符镕,江湖人称开山剑客,连同门人弟子,个个天生神力,整个门派练得都是外五行的硬功。虽然门派内功心法较差,但是却并不一味地只知用蛮力,也确有不少硬功巧劲儿。
符镕遥遥向詹烽抱拳,继而便有弟子缘木而上,将巨灵门的大旗挂上高杆之头。这挂旗的弟子,虽然体阔,但攀援之际,巨木不晃。虽不如詹烽弟子方才那般轻灵矫捷,却机具沉稳气象。
此时人群传出喝彩之声:“巨灵门!好神力!”
有人议论道:“二堂主脚下高台乃是夯土筑成,极为坚固。而李懋脚下乃是土岗,半数为沙,土质松软。难易有别啊!”
又有人议论道:“方才詹烽立木,乃是真真的内功。而这巨灵门立木,虽多半是天生神力,但也实属不易!”
侧旁边有人不服道:“哼!又有何难?”随即大喊一声:“我来也!”随即从人群中飞身而起,半空中还翻了个跟头,跃过众人头顶,落在巨木堆旁。
众人观瞧,见这人竟是个干瘦的矮子,比蒋平还矬着小半头,四十余岁年纪。这人作道人打扮,却衣衫凌乱,不修边幅,尖头顶,大脑门,骨瘦如柴,雷公嘴儿宛如活猴一般。
这人转了转一双黄眼珠,作了个四方揖,然后探出一只手抓向一根巨木。这人的手干瘦如钩,一抓之下,竟五指尽皆插入树干之中,然后以手为钩,倒拖着巨木,走到巨灵门旗杆南向二丈之处。
不少人都被这干瘦矮子的手上功夫惊诧,凝目观瞧。
这干瘦矮子返身,用另一只手又是一抓,亦是五指尽入树干,便四顾嘿嘿笑了两声,随即双手往上一带,那树干便立了起来。
与詹烽和李懋皆不相同,这矮子原地扎了个马步,随即沉腰低桩,那巨木稳稳得立在他双手之间。只见这矮子暗暗运力,随着内力鼓荡,衣衫也被内力激荡鼓起。不多时,随着运功,矮子的双手双臂竟逐渐涨粗了一倍。四周之人,无不骇惊,
这矮子猛吸一口气,随即猛喝道:“嗨!”随着他双手往下一杵,巨木与地面相交,尘烟腾起,那巨木竟被矮子稳稳得插入地下,竟有一丈之深!
这手功夫,显然比巨灵门的高深多了。
便有人赞道:“若是遽然之间将巨木插入地下丈深,或许不少人能办到。但是若是将巨木缓缓插入地下,则非深厚内力而不可为之!好功夫!”
又有人驳斥道:“话虽是如此,但詹烽方才那一手,举重若轻,显然更为高明。这矮子还要运上半天内功,方能如此。”
便又有人驳斥第二个人道:“便是能运上半天功,能做到如此地步,也是实属不易。阁下不服,可以前去一试啊!”
那人正欲再次反驳狡辩,便听那矮子朗声道:“二堂主,此木立得可否?”
詹烽哈哈大笑道:“九和宫神手大圣夜渡灵光纪三爷!果然好手段!自然够格!”
那矮子正是九和宫的三当家,人称神手大圣夜渡灵光的纪迁,此人手上功夫独步武林,况且轻功独特,亦是冠绝江湖,故得此绰号。
纪迁往高台上拱了拱手,陡地拔地而起,只在半空中略微踢了一下巨木借力,倏然间便站在了自己所立巨木之顶,也不挂九和宫的旗帜,而是将自己外衫解掉,挂在杆头,然后跃起身用一把小小杏黄旗穿过衣衫插入杆头,继而再落在杆顶。纪迁立在杆头,俯视四周,阴阳怪气道:“我九和宫做事从不打什么旗号,挂旗何用?”
正有人赞叹纪迁轻功之际,詹烽之畔,高台之上有一人略一沉吟,喝道:“哪一个打明旗行暗事么?”
纪迁一看那人,登时气沮,也不争辩,随即飘身便下了旗杆。
只见高台喊话之人,面颊丰满,面容严肃,身材中等,一身素衣道袍,一尘不染;一顶五岳冠,朴素优雅;一部新蓄之须,略带飘散;一双明亮之目,却是精光迸发,扫视四周。
这喊话之人双目扫视之际,四下便逐渐安静。纵有那不识得此人的年轻汉子还在喧嚣,也大都被自己同门年长者止住。
这人正是小蓬莱碧霞宫的主人,横推八百无敌手---于和于九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