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人眼中宛若凶神恶煞般的王元,只要一走近师父身边,便如依赖父母的孩童,温顺跪乳的羊羔。王元收起呲牙咧嘴的可怖神情,低头在喃喃背后委屈道:“师父,我只是不防备还有此等倒吸他人血脉的功夫!我方才若是径直舞动大棍朝着他撞去,那江波涛江老儿哪里还能施展出蟾吸力的功夫,此刻早已被我死在我的棍下!”
喃喃斥道:“哪个让你伤人?为师带你来这大会,只为你能见识天下英雄的功夫,不是让你逞凶斗狠!世间的武功你岂能都识得?天下异人奇功数不胜数,你只须潜心研习,谦虚谨慎。不要存争强斗胜的心思,更不要犯那杀生之戒!”
徐良见生猛的王元在喃喃面前,便似一个受了委屈的孩童,便安慰道:“那江老儿破竹竿,怎敌得过王元大哥的绝世神兵!只是陡然遇到这蟾吸功罢了。”
喃喃反而笑了:“何时你俩成了兄弟啦?哈哈。”继而低语安慰道:“元儿,方才江波涛用蟾吸功拿你手腕,虽将你手腕僵住,却拿不动。而眼睛乃是内力无法运到之处,亦是人最薄弱的地方,故此这江波涛这蟾吸功,便经常取人眼睛。你修习的伽蓝功法,讲究的是身体某处受击,便即刻运至该处护体,甚至反击。但这蟾吸力非但不是打在你身上,偏要往外吸你血脉,故此伽蓝功法并未奏效。若论真实内力深浅,江波涛的内力修为未必便高过你去。你以后务必要将伽蓝功夫修炼至随心所欲之境界,心所念处,内力便到何处,不能只停留在护体之境界。若你方才能即刻将内力催动到手腕之上,便早已将那紫竹竿夺在手中。”
王元听完,便如获夸奖,转怒为喜,洋洋得意的抚着小徐良的头顶。
便在此时,陈仓不等是否还有门派异议,便上前道:“既如此,海外派承继明灯法师衣钵,隶属汉裔门派,入列武林十大派!”
寂寂见事情已然敲钉转角,却又道:“如今金鼎山提泸寺,有僧俗众,足有百人,提泸寺主持明光法师在此。金鼎山提泸寺乃我海外派之祖庭,提泸寺亦当算作我海外派之列。”
高台之上少林寺清引和尚,也就是那“铜金刚铁罗汉磨成大力士”欧阳普中,即刻喝道:“寂寂!言之过早吧?空空师伯临终遗言,命提泸寺回归少林,并遗命明光师弟经少林颁予法牒之后,再继任提泸寺主持!”
喃喃起身喝止寂寂,道:“寂寂!你哪里还有出家人的气度?一切待十大派议定之后,由武圣人公正决断!休要再多言!”
掌门人发话,寂寂不敢再吵闹。
明光法师此时竟在台下伏地泣道:“但凭二位师叔做主!明光无有不从!”他所说二位师叔,自然是喃喃和了了。
门户身份这东西,武林最为讲究。可明光等提泸寺弟子,虽然均可光明正大的喊喃喃罗汉和了了方丈为正经八百的师叔,可反而是最为尴尬之处。便好似一对父母离婚,不知该从父还是该从母。
喃喃心中不忍,道:“明光师侄,起身说话。我实不愿为难你等弟子。了了师弟,你我本就佛门同宗,无论提泸寺如何归属,都当遵从明光等弟子新源,且以弘扬佛法为主旨。还请师弟提议十大派之选吧。”
了了苦笑道:“善哉!那边普观主三兄弟方才分家析业,好端端一个天下第一等的大派,如今分隔三处。善哉!不曾想我佛门弟子,竟也会起这产业之争!”
了了怅惘道:“果真是身不由己!老僧提议巫山派当列其中!巫山派也有近两百年之厚积,自来秉承侠义之道,凡江湖乱时,巫山派每次便果敢在前,仗义赴难,从不后人。如今普观主坐镇峨眉正宗,巫山派隶属峨眉。普观主高瞻远瞩,放眼天下,着实令天下英雄知晓海外派百余年之艰辛和功绩,推举海外派,而不自荐自家门户,可敬!少林寺提议巫山派!”
巫山派的声誉向来极佳,百余年来,门人弟子个个争气,行走江湖侠义之举比比皆是,历代也时不时有绝顶之高手出世,竟无可指摘之处!不仅在金龙之乱时,一往无前,无惧生死,更有少林之推荐,普渡之坐镇,四下里皆是赞同之声。
继而那五毒教女子声音又响起:“我娅王教推.....”
却只说了几个字便听一个洪朗的声音响起,将那五毒教声音压住:“我昆仑派提议崆峒派!崆峒派地处平凉,身陷西夏境内。如今崆峒掌门宇文长庚,西夏曾屡次前往劝降于他,皆被宇文长门严词拒绝。西夏朝堂不敢明取,怕引起民愤哗变,便暗地里差一品堂密谋强攻。宇文掌门曾率众弟子连续两次击退来犯之敌。实属最为艰难之门派!”
此时崆峒大旗之下,一位长须之人,缓步走出,拂尘轻挥,早一跃上高台。此人垂手过膝,长须及腹,五十余岁年纪,却一鬓发花白。正是崆峒派掌门人宇文长庚,江湖有号:威震北方长臂飘髯叟。
宇文长庚虽满身疲累之态,不过眼光极为精亮,稽首施礼后,冲着天下英雄道:“在下宇文长庚!忝为崆峒派主!心中实乃日日惶恐。我所惶恐者,乃是我派祖庭便在六盘崆峒山,身处西夏境内。可如今自五代离乱,百年兵戈,崆峒屡遭涂炭。历代掌门惨淡经营,终还算保得住祖师爷的祀祠灵位,没丢了崆峒派的名头。我派历数百年之兴旺,至唐时最为兴盛,虽经五代战乱,可远不及今日之危矣!”言及此宇文长庚,一派之主,竟眼中闪过泪花。
四下里,万余江湖儿女,莫不动容,无敢高声者。
宇文长庚续道:“数年前,拓跋氏意欲称帝,我大宋不允。未果,元昊便兴兵南下。我等不愿意受元昊之胁迫,其便阴命一品堂用尽各种手段,令我崆峒就范。我宇文氏千百年来皆人中原为正宗,岂能为虎作伥,祸害华夏?”
巫山派非厚子闻听大声道:“天下武林同仇敌忾,岂能做视不管?我巫山派愿向往襄助!”
一时之间,台下群声鼎沸,各个动情,皆愿出力相助。
宇文长庚感激道:“又见昔日金龙入侵之时,天下同心之盛况!可那时事起突兀,黄河门陈洪又占据各大渡口,横亘在大宋和西夏之间,我等来不及向中原各派求援。便是昆仑派主莽莽大师,连续两次从西路出发,差昆仑高手相援。又有大同府两位兄长金蝉子苏元和、赤须子丁震,以及塞北九和宫三位侠剑客,“展翅腾空背摩天”纪华成、“一朵红云飞莲道长”纪华文和“神手大圣夜渡灵光”纪迁纪永泰,奔赴襄助,方挫败一品堂之阴谋。可是我派也损失惨重。再不复昔日荣光矣!”
陈仓素来与宇文长庚交好,念佛道:“阿弥陀佛!长手老儿,如此大事,你竟不与老衲通气,拿我三教堂见外了!”
宇文长庚却连连摇头道:“若无你三教堂,恐怕我崆峒派已然不存了!那日我等与一品堂约定,便在问道宫外,十阵比输赢,六胜者为赢,若是打平,那边再赌五阵。若是我方输了,便要我率崆峒派归降一品堂。若是一品堂输了,则再不来骚扰六盘崆峒山。在那种一品堂人多势众浩浩荡荡逼迫之下,我等无奈,只得答应。可我早已在心中发愿,若真输了阵仗,我便挥剑自刎,以死明志。”
宇文长庚说起来缓慢而简洁,可四下众人,听起来却极为紧张,皆暗想当日是何等的危急。
宇文长庚挥了挥拂尘,接着道:“当时便存了田忌赛马的心思。可不曾想对面派出的十人,个个皆是绝顶的高手。昆仑派神合真人胜了一阵掌法,九和宫纪迁兄弟胜了一阵拳脚,赤须子丁震胜了一阵兵器。我大师兄,也便是方才用紫竹竿与海外派王元切磋的江波涛,也胜了一阵兵器。可之后,我崆峒派其余弟子便连输五阵。而我也在第九阵上,输给了一品堂一位只有三十岁左右的人物。而且输的心服口服!那人功夫我是实在不敌的。”
詹烽惊奇道:“西夏竟有如此高手么?”
宇文长庚又摇头道:“非也!交手之际,甚至连对方的功夫是何来头,都瞧不出来!只知道他报号自称孤峰弃子,姓魏。但绝非西夏武功,那人实乃是我汉人无疑。惭愧之极!”
詹烽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竟还有如此高手,年纪轻轻便能胜过崆峒派掌门宇文长庚,又问道:“我和三师弟并不知悉,也未派人前往支援,宇文掌门,你方才所言何意?”
宇文长庚声调渐高道:“就在我输掉的第九阵上,三教堂大堂主方成方天化,赶到崆峒山问道宫。大堂主将我等护在身后,出场第十阵,力挫对方,打成五胜五负之局面。之后对方那年轻人径直要与大堂主一阵决胜负。大堂主那日朗声大笑,慨然应允。”
徐良在喃喃背后探出脑袋,弱弱道:“那自然是大堂主胜了。”
宇文长庚纵声大笑,道:“自然!大堂主六十余个回合,一掌击出。那年轻人竟出掌硬接,被大堂主打得掌断臂折之后,而大堂主掌力不衰,径直前探,正中那人前胸。那青年人立时便被大堂主掌力打飞丈外,吐血倒地!西夏人将那年轻人急忙扶起医治,不过倒也信守诺言,撤队而去。”
说道此处,宇文长庚叹道:“方堂主,翻天印的掌力,果然厉害!”
詹烽听罢,赞道:“我大师兄修的是明圣内力,与我显圣功夫,皆同脉同源,只个人经脉有异,修为方法不同。我大师兄之内力,端的是炼魄宝魂,灵镇幽关,五脏六腑早已蕴实,可谓肝化玉霜,内结紫烟,可谓金刚不坏。我詹烽不惭之言,我师兄之内力纵天下豪杰,恐无匹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