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春来愣住,转头呆呆地看向抓住他衣领的男人。
男人对吕春来点了一下头,依旧扯着吕春来的后衣领子不松手。
不远处,听到吕春来哭求的话,吕志平按手印的动作迟疑了一瞬,不过紧接着他就咬牙把手指依次在三张契书上按了下去。
领头男人装模作样地挨个看了看契书,点头,站起身朝远处偷摸看这边动静的村民喊道:“你们村的村长是谁?把他叫来当个证人。”
不一会儿,一个三四十岁的高壮汉子匆匆赶了过来。
“你是高家村的村长?”
高壮汉子不卑不亢道:“是。”
领头男人把手中的三张契书递给高家村的村长,抬抬下巴,“既然是村长,那应该会写字吧?
在契书上签个名。”
高家村的村长低头看着手中的契书,抿唇,无奈地叹了口气。
村里发生那么大的事,他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他不喜吕志平两口子,所以并未出来阻拦。
再说了,有些事也不是他能阻拦得了的。
“春来他爹,你真要把春来抵给他们吗?
这契书一签,春来和你可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吕志平侧着身子蜷缩在地上,头低垂着,不敢看吕春来。
“村长,你签吧,是我对不起他们姐弟俩,离了我,说不定春来的日子能好过些。”
高家村的村长又转头看向吕春来。
此时,吕春来的精神有些恍惚,他的心神都在刚刚身后这男人说的那句话上,根本没有注意到高家村的村长在看他。
吕春来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在旁人看来就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高家村的村长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用一根小木棍沾了些吕志平身上的血,在契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领头男人满意地看着手中的三张契书,想着:“事儿总算是办完了。”
领头男人把其中一张契书递给高家村的村长,“这张你保管,从今往后,吕春来和吕志平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高家村的村长接过契书,沉默地折叠起来收好。
“兄弟们,走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走在最后的一个男人路过吕志平的时候,又拱了拱火。
“兄弟,你挺大方啊,人家都不承认和你是一家的,你还养着人家娘四个。
这是给别人养儿子和闺女啊。
啧啧......”
拱完火,男人拎着棍棒,扬长而去。
吕志平肿成一条缝的眼睛闭着,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有一旁的女人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如果吕志平要赶他们娘四个走,他们娘四个是真的没地方去了。
“当家的,你......你别生我气。
我也是为了孩子,咱们一家人以后好......好过,啊?”
吕志平睁开眼睛,看着女人,直把女人看得心里发毛。
突然,吕志平咧嘴一笑,露出带着血的牙齿。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现在我就只有你们了,咱们一家,好,好,过。”
女人连连点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去扶吕志平。
“你们仨还不赶紧过来,帮忙扶你们爹进屋!
大丫,去看看锅有没有被砸坏,还能不能用?
烧点儿热水,等会好给你们爹擦擦脸上的血。”
三个孩子沉默地听从吩咐,只是每个人心里在想什么,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直到吕志平他们进了屋,村里看足了热闹的人这才唏嘘着各回各家、或三三两两地凑到一起说着闲话。
另一边,吕春来跟着十几个男人往村外走。
吕春来双拳紧握,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我姐在哪呢?
你没骗我吧?”
吕春来身边的男人低头看了一眼吕春来,“就在前面了。”
吕春来还想再问什么,可看到周围男人们的脸上并不良善的表情,最终还是忍住了没再开口。
“春来!”
“姐!”
姐弟俩哭着朝对方跑过去,猛地抱在一起。
“姐,呜呜呜呜。”
抱着亲姐,吕春来终于有了点儿八岁孩子的样子,脸上的成熟稳重再也维持不住,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还好这里离高家村还有段距离,不然村里的人就要听见这震天响的哭声了。
另一边,领头男人走到程晚面前,恭敬地把两张契书递过去,“姑娘,您让我们办的事儿我们都办完了,可以放了我们老大了吧。”
程晚接过契书,检查过后,确定没问题,这才笑着示意邓熊,“三哥,把周少爷请出来。”
邓熊拉开车帘,“出来!”
周洪憋屈地抿了抿唇,弯腰从车厢里探出头,他的手被绑着,不敢朝下跳。
邓熊不耐烦地拽着周洪的领子,把他拽了下来。
程晚笑盈盈地看着脸还肿着的周洪,“周少爷,真是多谢您的手下帮忙了。”
周洪努力憋气,到底还是没憋住。
“他们加一起都不一定打得过你,你干啥非得找我们帮忙,明明自己就能干这事儿!”
“瞧您这话说的,我们毕竟就四个人,还有一个不能露面,这万一高家村的人都帮着自己村里人,那我们兄妹仨岂不是麻烦了?
我还是个姑娘,总得注意些形象不是?
您不一样,您有一帮这么厉害的手下,这十几个汉子往那一站,谁敢往上凑?
而且离家前,我答应我娘,不轻易和人起冲突的。”
程晚脸上带着笑,眼中却平静无波。
程晚自己动手,当然也能得到想到的结果,可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能省劲儿,谁愿意自己动手?
拿孩子抵债,不是什么值得传颂的好事儿。
这种事,能把自己摘干净,是最好的。
以后就算有高家村的人发现艳秋和春来跟在程晚身边,也不会想到今天这出是程晚在背后指挥。
周洪深呼吸,把被绑住的双手递到程晚面前,“可以给我解开了吧?”
“当然。”
程晚笑着点头,“不过在解开前,得先给你看个东西。”
程晚从怀中拿出顾晏的手信,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把信纸在周洪面前展开。
“看到了吗?我们从凉州首治朔阳城来,身上是带着公务的,不然这人不会给我们通关手信。”
程晚在周洪紧张的目光中把手中的信仔细收好,“所以我劝周少爷,别动什么小心思,想着事后找我们算账,最好当从来没遇见过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