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府前院的议事厅内,睿王靠坐在桌案后的椅子上,一边低头看着手中的纸张,一边听着六司主事告程晚的状。
几乎半座朔阳城的人聚在了一起,那么大的动静,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像睿王、穆尧、司马、六司主事等人,尽管他们没去现场,但他们知道的东西不比从头到尾一直在现场的普通百姓知道的少。
睿王手中的纸张上记载的就是整件事情的经过,甚至连每个人说了什么话都记得一清二楚。
一个小厮姿态恭谨地从外面进来,“启禀王爷,顾大人和程大人求见王爷。”
睿王把刚看完的一张纸放在桌子上,接着看最后一张,漫不经心道:“让他们进来。”
几位主事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司礼一脸的痛心疾首,“王爷,程晚定是来向您狡辩的,她动手打人这事儿可是赖不掉的,哪有官员在大庭广众之下殴打百姓的,还、还下手这么狠,这成何体统啊!”
“是啊王爷,那人只是骂了一句程晚的爹娘而已,程晚何至于下如此狠手!如此心狠手辣,怎能做好官呢?”司工立马跟上。
“呵。”严牧翻了个白眼,“合着被骂的不是你爹娘呗,说得真好听,不知道的以为你司工大人是多么良善的人呢。以后如果有人骂你爹娘,你可千万别动手,就骂回去就行,就一句,不能多啊,不然一点儿都不良善。”
“你!”司工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跟这根“搅屎棍”一般见识。
“父王。”穆尧拱手行了一礼,“律法有言‘父母被辱,子女当护之,子女无视,是为不孝。’,程大人的父母先被骂,然后程大人一时气不过才动手打了人,还请父王明察。”
司刑皮笑肉不笑,“世子殿下,下官知道您和顾大人关系亲近,而顾大人又和程晚关系不一般,您爱屋及乌,替程晚说话下官也是能理解的,可是就因为一句骂言被生生打断了两条腿,这也太过了吧!”
“没错,若今后其他官员但凡有点儿不顺心就动手打百姓,这岂不是要乱了套!”
“司户大人,您可别冤枉我,我什么时候动手打百姓了?”
程晚和顾晏从外面进来,先齐齐向睿王和穆尧行了一礼,“参见王爷。”
“免礼。”
“程晚!你果然是要狡辩!你敢说你今天没有动手打人?那人的两条腿都被你打断了你还不承认!”司户激动不已,觉得这下睿王肯定没法偏向程晚了。
程晚理直气壮,“我对天发誓,我今天没有动手打人!我只是抬脚踹了两下而已!”
六司主事:“......”
顾晏低头无声地勾起唇角。
穆尧险些没忍不住被口水呛出声,严牧则是一脸惊奇地看向程晚。
就连上首的睿王都抬头看了眼特别理直气壮的程晚。
司礼深吸一口气,嗓音带着明显的怒气,“好!你没动手打人,是踹的!那你把人家的两条腿踹断了这事儿你认不认?!”
“咚!”程晚朝睿王双膝跪下,袖子里的手使劲儿掐自己的大腿,眼里慢慢溢出泪水。
“王爷,下官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竟连累自己的爹娘被人骂。难道就因为下官太崇拜您、太有才、太想为百姓做些事,所以就要承受这些恶意吗?”
严牧等人:“......”
很好,你是会拍马屁、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
程晚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王爷,下官最不能忍受的事之一就是有人辱我爹娘,今天,下官想着自己已经是官身,不能给王爷惹麻烦,所以已经很控制了,只是踹了那人两脚而已,谁知道那人竟这么不禁踹!”
“王爷,下官的心里也很委屈,但下官知道下官得为大局着想,那人当时就被给下官干活的两个人抬去了医馆,之后下官得到消息说那人的腿已经被接好了,下官的心里也是止不住的庆幸。”
其他人:“......”
别说睿王他们,就是顾晏也有些恍惚,回想程晚当时是什么表情。
睿王看了眼跪得板正、满脸委屈的程晚,又看看手中纸张上记载的程晚说的那些话、下手时的阴鸷狠厉劲儿以及是顾晏先提出送那人去医馆,默了两息后,嘴角不甚明显地勾起,黑沉的眸中溢出笑意。
没人说话,程晚又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使劲儿挤出两滴眼泪,继续表演。
“王爷,下官真的是无心的,而且下官已经在极力补救了,那人的医药费下官会一力承担,决不让那人出一个铜板!”
司礼怒极反笑,“好一个无心的!你要真是无心的能踹两脚就把那人的腿踹断了?那人的骨头是泥做的不成?程晚,你为了给自己开罪,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程晚低着头,眼中闪过不耐,她抬起头看向神色不明的睿王,“王爷,下官能证明下官是无心的,只需要一块儿我手掌大小的石头。”
程晚伸出了自己白嫩嫩的手。
“常福。”
很快,常福就拿着一块儿石头进来了。
睿王示意常福把石头给程晚,淡淡道:“起来吧。”
“谢王爷!”
程晚站起身,将握着石头的右手举在自己身前,左右看了看六司主事,笑盈盈道:“看好哦。”
“故作玄”司工惊愕地看着石头粉末从程晚的手中飘扬而下,“虚”字被堵在了嗓子眼。
为了防止六司主事看不清楚,程晚还特地把手往左右分别挪了挪。
于是众人就眼睁睁地看着一块儿石头在程晚的手里被生生捏成了粉末。
直到粉末落完,严牧等人还有些没回过来神。
程晚拍了拍手,不忘初心,提醒道:“王爷,我真是无心的,我要是真存了坏心,那人的腿肯定好不了了。”
司刑还未回神,但他本能地反驳道:“谁知道你是真无心还是假无心,力气在你自己身上,自然是你怎么说都行。”
程晚脸上的委屈之色消失不见,她嗤笑一声,嗓音带着看透一切的薄凉,“不管下官说什么,各位大人总能找到反驳下官的话,在各位大人眼里,下官的女子之身就是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