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声顺着晨风飘进了耳中。裴皎然望向点将台上的李休璟,眸中浮起笑意。巡逻的守卫没认出她来,才想开口呵斥询问身份。却见裴皎然晃了晃腰间的金鱼袋。
不等拦她的神策军反应过来,裴皎然径直绕过二人往里走。抱臂倚着兵器架,目光温和地望向李休璟。
台上的李休璟,聚精会神地盯着校场上操练的神策军,全然没察觉到有人在看他。
目光在李休璟身上和校场上游移。裴皎然一笑,弯腰拾起地上的石子。瞄准李休璟,伸臂松手。
裹挟着劲风的石子,准确地落在了李休璟跟前。
惊得李休璟身旁的贺谅拔刀怒道:“哪个王八犊子扔的。让我揪出来,非得军法处置不可。”
话音甫落,李休璟和他一块望了过来。
只见裴皎然抱臂而立。头发随意挽着,身穿月白襕袍,笑盈盈地与他们相视。
捕捉到裴皎然眼中的轻慢,李休璟转头同贺谅低语几句。板着脸走了过去。
“不是说累么?怎么不多睡一会。”李休璟打量着她,问道。
“哪有功夫睡。”睇了眼取代了李休璟位置的冯元显,裴皎然莞尔,“你不用继续操练?”
“如果事事都要我亲躬。那还需要这么多副手做什么?”李休璟旋即揽过裴皎然,“先去用朝食,等会和我出去一趟。”
虽然军中食物简陋,但味道还算不错。二人用过朝食,在李休璟的请求下,裴皎然换了身绯红襦裙同他一道出了营垒。
营垒临江,夏风拂来驱散了凉意。二人同乘一骑,裴皎然难得没和李休璟去争夺缰绳的掌控权。手随意地搭在马脖上,背倚着他结实的胸膛,此时的她浑身散着一股慵懒劲。
唇轻啄着云鬓,又移到颈侧。李休璟在她耳边喃喃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什么?我不明白。”裴皎然眨了眨眼,疑惑道。
知晓裴皎然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李休璟在她腰上一掐,满意地感受着她的腰窝。唇瓣移到了颈窝上。
“小骗子又装傻骗我。”李休璟手沿着她腰窝游移,“我看上去就那么好骗?”
手勾着缰绳,裴皎然扬首,“昨晚又不答应。现在答应,这叫什么事。你快决定,我只在这呆三日。三日我就出发去广陵。”
“只待三日?那今日便算第一日吧。明天再收拾窦济也不迟。”手覆在裴皎然手上,李休璟语中呷笑,“要去润州城看看么?”
闻言裴皎然不答。
“那晚上再进城,正好城里有灯会。”李休璟笑道。
一盏茶后,李休璟忽地勒缰。裴皎然掀眼望去,入目是一片藕塘。塘上莲叶似碧波,有人正在塘中采荷择藕,亦有人在塘边浣衣。莲女操舟而歌。远处是连成一片的村舍。
长腿一迈,李休璟翻身下马。继而伸手扶了裴皎然下马,又在树旁拴好马。二人并肩往湖边去。
“大叔,请问租你这船要多少钱。”李休璟上前询问一老者。
闻言老者笑眯眯地看向李休璟,捋着胡须道:“不贵,只要十文钱。郎君和娘子,想玩多久都行。”
“这二十文您拿着。这船怕是要明天才能还您。”李休璟递了钱给老者,转身一笑,“嘉嘉我们走。”
上下扫量李休璟一眼,裴皎然跃上船。在船头盘膝坐下。
等李休璟上船,只见他手持竹竿熟练地往水里一搁,撑船而行。船缓缓驶离岸边,没入碧波中。
采莲女的歌声传入耳中,连带着四周的风都带了丝荷花的清香。褪去鞋袜,裴皎然伸足入水,轻轻拨弄着碧水。
“江南倦历览,江北旷周旋。怀新道转迥,寻异景不延。乱流趋正绝,孤屿媚中川。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表灵物莫赏,蕴真谁为传。想象昆山姿,缅邈区中缘。始信安期术,得尽养生年。”裴皎然以足拨水,清脆的歌声从她喉间溢出。
她声音甫落。那些操舟采莲的女郎亦在接天莲叶中高唱采莲曲,一曲唱完,又换做子夜四时歌。
此时二人的船已经行至藕塘深处。睇目四周,扔了竹篙凑到裴皎然身侧坐下。伸臂揽她入怀。
偏首扫了眼落在自己左肩的手,裴皎然嘴角浮了丝笑,“你知道那些采莲女唱的是什么歌么?”
“什么?”
“自然是在向你表达爱意。”裴皎然笑盈盈地望着李休璟,眼中促狭不掩,“你没听出来么?”
“我已有家室,岂敢造次。”李休璟转过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真的只能待上三日么?”
两人好不容易才见上面,他自然是想多留她几日。毕竟桓锜之乱已经平定,他也没理由长时间留在润州。而她接受江淮的盐铁转运还有漕改,一时半会是回不去长安的。
捕捉到李休璟眼中的眷恋情绪,裴皎然微扬了唇,漫不经心地道:“你知道我如今领中书侍郎才不过一月。若是不能尽快把江淮的事情解决了,等我回去指不定要被排挤。何谈掌控中书省呢?”
“我知道。所以更舍不得你。”李休璟干脆直接抱住了裴皎然,轻柔地吻着她耳垂。耳垂上的明月珰,在日光下颇为晃眼。
“唔。”
裴皎然欲拨开在她颈上胡作非为的手,岂料对方快她一步,先抓住她的手,牢牢握着。
“你说我用整顿润州军防为由,留下来好不好?”李休璟声音温润。
李休璟呼吸渐重。在碧波万顷的接天莲叶遮掩下,他动作也越发大胆起来。情风孽海牢牢黏着裴皎然,原本就绾得松垮的发鬓,即使有玉簪撑着,此刻也是一副摇摇欲坠貌。随着他的呼吸和心跳轻晃。李休璟看得眼热,只恨不得四野皆寂。
“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想我留下来么?”李休璟抬首盯着她,语调低沉。
手挡在眼上,裴皎然喉间自觉地收紧。她稳住混乱的气息,微喘着开口,“你这理由看起来,很没道理。”
“桓锜的余部跑了,占山为匪。”李休璟目光从她唇上游移到,两条细长的锁骨上,“我为何不能以平匪为由,整顿军防。”
眯着眼,裴皎然喉间翻出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