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氏的仪仗刚到,便见于府门前已经停了太师府的轿子。
南宫正仁一脸怒气,不待通报径直入了于府正堂。
此时堂前,御史大夫于焉尸身已经停放到了棺椁之中,长女于穆,次子于兑正跪在正堂两侧。
见皇帝驾临,谷梁初连忙从椅子上起身,跪地行礼道:“圣上,于大人积劳成疾,昨晚突感不适,没想到,竟自此天人永隔。”见太师当前,正仁君稍敛怒气,伸手托起谷梁初道:“太师莫要悲伤,快快请起。”
二人就此落座,于大人遗孀带着一双子女跪地行礼,感谢皇帝与太师亲自来吊唁。
“朕前日还看了于大人的折子,想不到今日却。。。”想到这朝堂之上唯一敢言的大臣再也无法为国效力,正仁君心中酸楚道。
于焉次子于兑上前跪地道:“圣上,我爹爹每日勤加锻炼,且甚少饮酒,便是旱烟也不曾用过,平日里除了忙于朝政,再无其他。如今突然暴毙,实属蹊跷,恳请圣上彻查,还我爹爹公道。”
未及正仁君说话,谷梁初伸手托起于兑道:“好孩子,快起来。虽然我与令堂政见不合,但那都是为了我北府好。令堂为国鞠躬尽瘁,却是让老夫佩服,此番于大人的事,我定会差人仔细盘查。”
“正是,太师虽然素来与于大人不和,但朝堂辩论,自古有之,朕也很欣慰有太师和于大人这种栋梁之材愿为我北府苍生费心费力。太师既然说了,那这事便交给太师来办吧。”正仁君正色道。
众人各怀心思,在于府演了一出好戏,便各自打道回府。
这日傍晚,谷梁初一回到无咎宫便遣散了护卫,不消多时,那一身仙气的少年柳勤弗果然出现在暗处。
“于大人之死,可是你做的?”
柳勤弗一脸淡然,轻声答道:“太师昨日不是言道没了他便再也没了顾忌吗?”
“胡闹!”
谷梁初一脸怒气又道:“要想杀他,老夫早就动手了,你难道不明白这朝堂的规则吗?”
“我只知道再这么耗下去,恐怕太师仙丹未成,不定哪天也身体不适,撒手人寰,那岂不是大大无趣了?”
“混账!你当这满朝文武都是傻子吗?”
“是不是傻子,还有意义吗?太师手下这么多高手,还怕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不成?要说武官,又有哪个能打得过三垣四胄七宿的?”
“你当这北府是你的儿戏沙盘吗?想不到柳家百年一遇的少年只有这点见识?动辄出手杀人,便能成事?”
“爹爹叫我全力辅佐你,我便辅佐你,有何不好。你有朝敌,我帮你灭杀,这又有何不对?”柳勤弗面色微红,渐渐带了怒气。
眼见这少年似乎乱了心绪,谷梁初语气缓和道:“你可知这北府国,一共有多少人?”
“共有一百五十万余户,七百五十万人。”
“哦?想不到你竟然能答出来?”
“不光如此,近五年以来太师鼓励男女生育,地方官更是将鳏寡减少,户籍增加,婚姻及时等加入了考核,因此北府国人丁逐渐增多。不知太师突然问这个又是何意?想要考考勤弗吗?”
“很好,那你可知道,供养五万军队,需要多少户?”
“按一户五人,两个劳力,一百亩地一年当有三百二十石,北府耕地略少,且冰期长,因此一年最多二百石。寻常时一户饷一卒尚且做不到,当有七人饷一卒。如此说来,五万军队,要有最少三十五万人来供养,如若算上军马兵粮,恐怕要更多。”
“当年老夫率北府大军屠灭东川,倾全国之力才得之,征兵,屯粮,开路,行军,周而复始的粮草补给,外加铠甲军械,这许许多多的事,你觉得老夫一人可以办得到吗?”
“太师纵然文武双全,也是绝难办到。”
“你看这文武百官,对老夫而言,不过是一个个锤头锯子,但若少了任何一个,便有可能坏了老夫大计,老夫的独轮车,说不定就因为少了个做轴的木匠,寸步难行。今日你杀了个于大人,在你看来无非是个人,但对老夫来讲,却如同断了一臂。”谷梁初细细讲来,柳勤弗逐渐听入了神。
“这朝堂之上,虽然暗里反我之人甚多,但也是他们日日履行职责,替我运行这庞大的机器,你今日私自杀了于大人,他手下的暗党定然认定是我谷梁初所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若温水煮青蛙,老夫可抵万人,但若撕破脸皮,恐怕这北府大车一步也走不动,图谋天下更成了无稽之谈。”
“无趣无趣,勤弗错便错了,可有补救之法?”柳勤弗面露难色,似乎也听出了自己的不对。
“罢了罢了,你爹将你送到我这,本是让你辅佐我大事,更是让你跟着我学些手段,见些市面。此事已然发生,便由老夫来亲自补救。至于你嘛。。死罪可免,但惩罚是必须要有的。”
“还请太师给我找个有意思的事干才好。”柳勤弗望着一旁的长明灯,若有所思道。
“三日后老夫为你安排一支商队,前去南洛,你且跟着这商队,入南洛境,凭你的本事,刺探南洛军情去吧。”
“去南洛?刺探军情?你就不怕我前去圣宫给那女皇帝的脑袋摘了回来给你?”柳勤弗面露愠色道。
“如今药引丢了,南洛又得了两位高人相助,那土劫田泽日日在边关巡视,增强边防,老夫速攻之计早已随着狄青銮那小子付之东流,且等药引到手再做打算,这段时间,这朝堂之上于你已无甚意义。反倒是这南洛之行,说不定能有一些收获。”
谷梁初顿了一顿,见柳勤弗一脸不屑,又道:“你小子莫要狂妄,你爹传你的日月双明虽然厉害,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当人人都是于大人那般手无缚鸡之力吗?真要遇了高手,小心尸骨无存。”
不等柳勤弗答话,谷梁初起身便走,踱步出正殿大门之前回身留下了一句话:“想继续跟着我,便去南洛,如若不想去,便回西别去罢。”说罢不再多言,消失在走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