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儒!这米太硬了!叫人怎么吃!”深山之中,一片静寂,此时传来一声少年厉喝。
“少爷。。我们原本是带着辎重的。那里面既有西别的泉米,也有北府的常米,这不是少爷你亲手杀了那几个随从,丢了货物的吗?”这老儒一边说,一边从陶锅里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细细咀嚼起来。
“你这老东西,那几个人都是谷梁初派来监视我的,我去这里要给我建议,我去那里也要给我建议。我要是不杀他,恐怕在哪里出恭他也要建议。”那少年一脸恼怒道。
“少爷,这米虽然硬了点,但是这地里的东西,那就是一方水土所致。不同的地方,孕育不同的食物。少爷何不认真感受一下,老奴倒是觉得这米颇有嚼劲,让人口内生津,细细品味一下,越嚼越香。”那老儒说着,竟闭上了眼睛,面露幸福。
“要吃你自己吃,我要继续赶路了,让我吃这玩意不如让我去死算了。”那少年一把丢下碗筷,起身便走,头也不回。
“欸!少爷,你别走啊,你等老奴收拾收拾啊!少爷!”老儒一边喊,见那少年头也不回,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扒拉了两口米饭,仓促收拾起来。
二人一前一后,在这深山老路上缓缓前行,少年肚子咕咕叫,显是饿得难受了。
“老儒。”
“在呢。”
“刚才那难吃的米饭,还有吗?”
“有的少爷,我怕少爷饿,便留了一碗,包着呢。”
“拿来。”
老儒微微笑了笑,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正是那‘难吃’的米饭,此时一路揣在怀里,还未凉透。
少年接过,拆开纸包将那饭团丢在嘴里,狼吞虎咽起来。
“少爷慢点吃!”老儒掏出一个水袋递了上来。少年接过,咕嘟咕嘟又大喝了几口泉水。
“好吃吗少爷?”
“老儒啊,你今年多大了?”
“老奴今年六十九啦。”
“就按七十岁来算,七十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三餐,你这一辈子也就。。。。七万六千六百多顿饭。吃一顿便少了一顿。如今我这人生中的其中一顿饭,便被这破米饭给糟蹋了,你说,我生不生气?”似乎肚子吃饱了,那少年眼神里重现光芒。
“少爷。。你这数算的虽然对,也很快,但是这人一辈子吃多少饭,老奴认为不该这么算。”老儒接过水袋认真收好,又递过了两个路上摘的果子道。
“嗯??”少年眉头一挑。
“少爷,你知道膳房的大厨迟博嘛?”
“你们这些下人这么多,我怎么记得。”
“那迟博甚是爱吃,除了给少爷研究吃食以外,平日里自己更是爱吃。每日早中晚三餐都不含糊,有时候晚上还得再来一顿,这日子长了,病灶就来了。少爷来北府之后没几天,那迟博便突然犯了脑疾,死啦。”
“死就死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少爷看,这大厨,一辈子当有几顿饭?”
“这我怎么知道,他死的时候多少岁我又不知道。”
“依老奴看,这大厨原本可能也有七万六千多顿。但是他把其中两三万顿提前吃了,便丢了剩下的五万顿,死了。”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嘿嘿,老奴觉得,这饭啊,是老天爷给的定数,你早早吃完了,那便早早了账。你按定数吃,便能正常了账。你要是精打细算吃,说不定能晚几年了账。”
“老儒,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你还能留在我身旁吗?”那少年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当是老奴用心照顾少爷,少爷觉得老奴伺候的还不错。”老儒嘿嘿笑道。
“错,那只是因为,换个人又要多费口舌罢了。”少年哼了一声,不再说话,闷头赶路。
老儒苦笑着摇摇头,不再说话。
二人一前一后,穿梭在山间,少年脚力出众,不喘不歇,倒是苦了那随从老奴,走走停停,时不时便要停下来喘口气。少年每每满脸厌恶,但还是原地等上一等。
终于,天色渐晚,二人赶到了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南洛东方重镇——兴城。
“老儒!你能不能快点??我再等你两次,就到明天了!”少年站在城门口,不耐烦地喊道。
“少爷。。。老奴实在走不动了,要不然少爷先行一步,找个好点的客栈,先歇了?”老儒面色苍白,显是一路奔波,身体吃不消了。
“我住什么住?我爹禁止我用钱,钱只能你来花,我拿什么住?”
“少爷可否给老奴寻个树枝来,老奴拄着,兴许能走快点。”
“真麻烦,不知道爹爹为何非要把你放在我身边,烦死了。”少年一脸不耐烦,腾身跃上了一旁树冠之上,草草挑选了一个合适的树枝,咔嚓一声折断,飞身落了下来。“喏。拿着。赶紧走。”
老儒接过树枝,仿佛找到了救星一般,连忙拄着一步步跟上了少年。
眼前这座兴城,此时华灯初上,明如白昼,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老儒,为何这南洛人,天都黑了,还在街上闲逛?”
“少爷有所不知,南洛国气候虽然湿热,但是到了晚上却是凉爽得紧,人们忙碌了一天,就盼着晚上逛逛集市,吃点好吃的,买点好玩的。这兴城夜景在中洲可是有名堂的。有句诗叫‘曾读列仙王母传,九天未胜此中游‘,说的便是这兴城的夜景。而且这城分为东西两半,中间有一条大河穿过,名为‘敬河’,故此这城池的景色有了大河的加持,便更有名啦。”
“白天忙碌,便是为了晚上的快乐吗?如此说来,听着和圈里的牲口没什么不同。”少年满脸不屑道。
“少爷这是何意??”
“那圈里的牲口,不也是白日劳作耕地,晚上回圈里吃点粮草,开心地躺在泥地上睡了吗?”
“少爷。。。。”
“这人来人往的乱死了,你去寻个安静的店,我累了,就在这等你吧。”
少年寻了路旁一个小摊,要了一壶茶水,坐下不再动弹。老儒连忙从怀中掏出银两付了茶水钱,便拄着树枝去寻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