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亲手将自己老师开膛破肚的人,现在你们还想继续和我成为队友吗?”
此刻王芸的脸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冷,但也因此染上了一丝秀气淡雅的气质,若是在平时,白炼绝对会趁机好好欣赏一番,甚至还会调笑几句。
但现在,面对王芸讲述的过去,白炼只觉得眼前之人的美貌竟有几分森然的意味,心中那几分轻薄之意也随之荡然无存。
三人的表情都有些呆滞,每个人在听完王芸的故事之后,心中都掀起了惊涛骇浪,特别是景页与白炼,他们二人是亲身经历过那场瘟疫的,自然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可他们二人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场瘟疫表面之下还潜藏着这么多的事情。
这时,白炼似乎是喃喃自语一般的说道:
“那场瘟疫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吴夫子了,有人说他是无力救治,跑到别处躲瘟疫去了,也有人说他是被感染了瘟疫,死了,后来突然出现了一个匿名大夫,他写下了一个药方彻底解决了这次瘟疫,拯救了长安城的所有百姓,但……没人知道他是谁。”
景页盯着火堆中燃烧着的荆棘,从他脸上略显沉重的表情中能看得出来,他此刻的内心并不平静。
只见他有些犹豫的说道:“所以,那个匿名的大夫是你?而吴夫子也早已经去世了?”
王芸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景页,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整个过程中她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依旧是那样平静,但美眸之中满是水雾,将她内心的痛苦展露了出来。
一旁沉默着的约翰神父深吸了一口气,伸手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十字架,放在嘴唇上轻吻了一下,接着伸向了王芸的方向安慰道:
“王小姐,我很同情你的过去,我希望你的老师能在天堂里安眠,也希望神能庇佑你的过去,使它溶解在你的心里,让你释怀。”
王芸一愣,原本一直波澜不惊的她此刻却表现的有些不敢置信,因为在她的设想里,景页几人在得知自己亲手解剖过活人,并且还是自己的老师的时候,会开始变得抵触自己,甚至是厌恶自己。
她转头看向了约翰神父,却发现对方正满脸悲悯的看着自己,眼神中只有心疼,似乎他也能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的痛苦。
“我困了,要睡觉,今天宰了个巨人又宰了个怪胎,累死了,明天咱们还得往深处去走呢。”
这时候白炼用手指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的说着,仿佛这个故事除去给了他一些震惊以外,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即便是对王芸的态度也没有任何变化,如同每一个睡前故事一般,听了就没了。
接着这家伙有些轻佻的吹了吹手指,露出了一个流里流气的笑容看着王芸说道:
“不过睡前能看到一个美人,想来今晚做的梦也会很不错呢~”
随即躺下翻身,用背对着一脸诧异的王芸。
这时,林子里起了一阵微风,将王芸手里的面纱吹到了半空中,就在飞过景页身侧的时候被对方一把抓住。
景页拿着面纱,起身走到了王芸身边递了过去说道:
“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愿意面对的过去,它会深埋在我们心底一辈子,宛如荆棘一般不断提醒着我们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但我想它的意义便是在此,我们不该因为过去而被束缚住未来,而是要在未来之中避免过去的再一次重现。”
说到这,景页瞥了一眼呼吸已经渐渐平稳的白炼,轻轻的笑了一下说道:
“我作为队长,所以我必须杜绝有任何威胁到小队未来的可能,所以我并不是要故意展露你内心的伤疤,希望你能理解我。”
王芸听了景页的话,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接过了面纱问道:
“你们难道一点都不害怕我吗?我可是亲手解剖了活人啊!而且我并不会感到恐惧,甚至会觉得满足和兴奋啊!你们不觉得我是个疯子吗?”
景页能从她的语气里感觉到对方对自己三人的行为极其的不理解,甚至能从中感受到一丝急切的意味,就好像自己三人还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一般。
“王小姐,”约翰神父这时候开口了,只见他将十字架收起,满脸心疼的说道:
“我们没有人觉得你是疯子,我们只觉得你背负的太多了,请你相信,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彻底解决你身上的问题。”
王芸显然没料到约翰神父会这么说,只觉得此刻自己的内心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冲破了,这么多年来,这些秘密一直被她藏在心灵深处,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但即便如此,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一个人,相反在吴夫子的影响下,她只想更多地帮助别人。
一直以来,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是不能被常人接受的,如果被别人知晓了的话就会被当成疯子一样对待,所以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便将最真实的自己隐藏了起来。
可眼前的这几人却并不在意这些。
王芸低下了头,眼中的泪水还是慢慢的流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此刻究竟是什么感受,喜悦?感动?还是庆幸?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或许一切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糟,自己当初决定跟景页几人一起离京的选择似乎也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给。”
景页递过来一片手帕,语气有些戏谑的说道:“这么好看的姑娘,哭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说着还朝约翰神父示意了一下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大唐美人的梨花带雨。”弄得约翰神父老脸一红,连忙将目光移向别处。
而王芸则翻了个白眼,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接过了手帕擦拭起来,景页顺势在一旁坐了下来,眼神盯着火堆缓缓开口道:
“在这个已经逐渐变得扭曲疯狂的世界,谁又能保证自己会一直理智呢?谁又能保证自己的理智就不会欺骗自己呢?所以不要再去纠结那些所谓眼光、常理之类的东西了,那些是给正常人准备的,而我们,”
说着景页用手依次指了指自己跟白炼还有约翰神父,接着用一种淡然的语气说道:
“我们正在步入疯狂。”
此言一出,几人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即便是已经躺在地上睡觉的白炼此刻也睁开了眼睛,深深地注视着远处的黑暗。
“咳咳,那个,景先生,我得提醒你,你现在的样子很可怕,我很担心你的精神状态啊!”
这时约翰神父突然出言打破了沉默,同时用一种非常担忧的眼神看着景页,似乎下一秒就想拿出自己的圣经去把他纠正过来了。
“......噗。”
似乎是躺在地上装睡的白炼这时候听到神父的话憋不住笑了,一不小心发出了一些细微的响动,同时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似乎忍的很辛苦。
原本有些沉重的气氛顿时被化解了,景页则有些恼羞成怒地对着地上的白炼踹了一脚吼道:“笑个屁!睡觉老实点!”
挨了一脚的白炼转过头幽怨看了他一眼,接着又把头转了回去,嘴里还嘟囔着说道:“看到你吃瘪的样子谁能别的住笑嘛……”
景页无语,一旁的王芸竟然也低声笑了起来,秀丽的脸庞一时间竟让月光都有些黯然失色,引得约翰神父忍不住侧目欣赏。
“算了,”景页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睡觉!明天还得拼命呢。”
接着跟白炼一样,就着火堆旁便席地而躺,闭上眼睛便开始休息起来。
“王小姐,你先睡吧,我想阅读一会圣言,再做个祷告再睡。”
这时约翰神父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那本厚厚的圣经,开始虔诚的翻阅了起来,同时嘴巴也低声细读着。
王芸点了点头,便同样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躺下,眼睛最后看了一眼景页三人,心情从未有过的平静与舒适,接着缓缓闭上了眼睛,同时心里冒出来了一个想法:
“或许,今晚会有个不错的美梦呢?”
当景页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说起来也是难得,自从接触到了这个诡异的世界之后,景页就经常做噩梦,不是梦见奇怪的生物便是梦见自己去到了一个充满危险未知的地方。
虽说以他的心性对于这些噩梦,虽然不至于因此发疯,但时间长了多少还是会影响到他白天时的精神状态的。
而昨晚,他竟然睡得很安稳,长期紧绷的神经也得到了稍微的缓解,最让他感到些许愉悦的是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白炼那张贱兮兮的脸。
起身环顾四周,发现约翰神父此刻正在做晨间祷告,而王芸则是在检查自己随身携带的飞针与丹药,至于白炼,依旧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不过幸好没再打鼾,不让景页这个早晨可就被毁了。
“醒了?睡得如何?”
王芸见景页刚醒,递来了一颗丹药,此刻的她重新戴上了面纱,不同的是,景页能明显感受到对方气质上跟之前有所不同了。
景页晃了晃脑袋,自己的脑子因为刚睡醒所以还有些迷糊,不过这种感觉并不让人讨厌,接过了丹药丢到了口中,同时笑着说道:
“睡得很好,感觉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这时景页口中的丹药散发出一股清香,同时使他的口中逐渐生津,很快便将晨起口中的浊气祛除的一干二净,引得景页一阵称奇。
王芸见状笑了笑解释道:
“这是我自己研制的清口丹,待会喝点水漱漱口便能免去洗漱了。”
“果然队伍里有个懂丹药的大夫真的是会方便很多啊!”景页不仅感叹了一句。
此时约翰神父做完了晨间祷告,走到了白炼身边,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脸轻声说道:
“白先生!白先生!该醒醒了!咱们得去找第五祭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