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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赵老爷这才转头看向骆恬。
骆恬忙道:“姑母心直口快,但没有旁的意思,外祖父莫要介怀,我没事的,当真只是磕碰到了。”
“装什么装,不上药顶着这副模样来灵堂,不就是引人同情的么?”赵沁嗤笑一声。
这话有点损,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不算错。
安远伯世子一个挨了打还摊在床上的人,使再大劲儿也得骆恬先将脸凑过去才成。
在场多数人要么是朝堂人精,要么是宅斗高手,哪能看不出她脸上那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连赵沁这样脑子简单的都能直白看透,更不必说旁人了。
而她这句话也没避着人,在场众人都听到了。
骆恬似乎咬了咬牙,垂下双眸。
那位三姑母脸色有些不好看,看向赵沁的眼神也不太善意:“赵姑娘说话未免过于刻薄,你从未亲眼见到,如何断定说得如此之言?即便你所言当真,恬姐儿没有上药,那也是因她惦念亡母,无暇分身之故,你不去指责致使她受伤之人,反而来对她恶语相向,这又是何道理?”
她是有点东西的。
赵沁脸色也落了一瞬:“持身不正,恶事做尽,只赏她两巴掌算客气的!”
“赵姑娘这话好没道理,我今日便自恃长辈身份问你个清楚明白,恬姐儿究竟做了何等天地不容之事,叫你出此断言?”她紧紧盯着赵沁,似乎是坚持要她说道出个一二三不可。
“闹什么?”赵老爷终于开口,“瑜姐儿最后一程,谁敢叫她走不安宁,我便叫她此后都不得安宁!”
这是他头一回放狠话。
到底是混到三品位置上的人,他气势全开,莫说赵沁,连那位三姑母都噤了声,只是眼神还带着些不忿之意。
骆恬一直垂眸不语,此时才抬起头来,勉强笑了笑:“外祖父说得是,母亲的身后事不该闹得如此难看,沁表妹想来对我有所误会,我私底下同她解释便是,姑母心疼我,我心里明白,便权当您再疼我一回,揭过这茬不提,可好?”
三姑母面对她眼神怜爱了很多,轻声开口:“恬姐儿开口,姑母岂会不应?”
赵沁脸色青了一瞬,到底是被赵眠拉住了没开口。
赵瑾静静看完了这场闹剧。
旁的她没什么感觉,就是可能要对不住赵老爷了。
今日她是不会放过骆恬的。
打扰赵瑜身后事……那是必不可少了。
在这一遭之后,灵堂内又恢复了安静肃穆的气氛,骆恬也重新跪下,面色惨白而悲痛地烧起了纸钱。
骆思源和骆府其余几个庶出子女依然一声不吭,仿佛没有听到方才这场闹剧一般。
在赵瑾上过香后,裴羡和周念慈也一言不发地上前上香磕头。
赵瑾站在赵夫人身边扶着她,见着骆恬起身去更衣,她眸色更深了许多,眼神扫了一眼灵堂里满满当当的人。
明日赵瑜就要下葬,所以今日来的人比昨日来的多了些,但普遍官职都不高,少数几个权贵还是看在赵老爷赵瑾和安远伯府的面上来的。
骆恬兄妹名声毁了个干净,作为他们母亲的赵瑜也没少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但到底人死如灯灭,来吊唁的人多是抱着同情之心的。
也因骆恬几番悲痛昏厥的模样,倒是对她去了几分恶感。
这也间接说明了骆恬这一步没走错——人总是对死者更宽容的。
而骆恬受其余荫,也的确能洗白不少,甚至若赵老爷不明真相,也必是要将对赵瑜的感情放在骆恬身上的。
但现在不能了。
“孝纯县主?”
忽地有人惊讶出声。
赵瑾转过头,正看见孝纯县主一袭素衣走入灵堂。
她对开口的人微一点头,先在众人的注视下为赵瑜上了一炷香。
骆思源跪的位置离赵瑜的尸身很近,在孝纯县主走上前上香时,他身体明显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一下。
旁人看在眼里,只以为是他太过伤心所致。
孝纯县主面色平静地上完香,随后才走向赵瑾几人。
“夫人安。”她福身行了一礼,又向赵夫人和裴羡几人一一问安。
“未想县主竟会来此。”赵瑾道。
孝纯县主缓声客气道:“令姝与骆夫人的确素无交集,但她是夫人的姐姐,是郡主的姨母,算来便也是令姝的姨母,姨母过世,晚辈来上柱香是应该的。”
她素来都很会说话,明显套交情的话但又并不令人厌恶。
赵瑾也客气回了一句:“县主有心了,想来大姐泉下有知,心下也是欣慰的。”
孝纯县主微微颔首。
此时,得了消息的骆青云也匆匆前来。
旁人不知孝纯县主与他们家的渊源,但他本人却是清清楚楚,所以眼下格外心虚又愤懑。
——他们技不如人认栽也就罢了,都到了如此境地,他生怕孝纯县主依旧不知足,还要来落井下石,雪上加霜。
“不知县主到府,下官有失远迎,失礼之处还望县主海涵。”他姿态摆得极低。
孝纯县主对他微一点头:“无碍,骆大人府中有丧,有些顾及不到也是常理。”
“县主大度,下官远不能及。”骆青云只能顺着说下去,“不知县主今日过府来是……”他试探问道。
“只是来为骆夫人上柱香。”孝纯县主偏头看他一眼,“骆大人不必如此拘谨,我还能是来寻仇的不成?”
旁人听这话只当是玩笑,骆青云却冷汗直冒。
孝纯县主的手段……他这辈子都不想领教了。
心中怨恨是有,但不想再与她有牵扯也是实话。
“县主说笑了,您能来为亡妻上香,那是亡妻与我骆府上下的荣幸。”他倒是还晓得装着悲痛欲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