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长老,柳堂主,此事终是需要整个琼芳城一起做出表决,还请几位先行入城歇息,容我等商议过后再做决断。”
柳行知见事有转机,自无不可,正待回复时,却听鹤若谷沉声道:“磨磨唧唧的整那么多干甚!难道你们还要琼芳城就这么继续乱下去吗!”
皂袍老者何启诚拱手回道:“鹤长老,琼芳城内部多有罅隙,互相也常有倾轧。但这件事,总是要征求大家意见的,我三人也不再是以前琼芳阁的主事了,并不能一言以断之。还请鹤长老见谅。”
“那就在今天,去城外的洗天池商讨!”鹤若谷快刀斩乱麻,直接定下时间,然后看向柳行知,道:“柳堂主,且随我先一步前往洗天池等待,今日一定要商议出个章程来。”
“一切听鹤老安排。”柳行知拱手回应,然后不失礼数的朝着孔胜杰三人拱手一礼,便带着韩生他们跟着鹤若谷,往西南方向的洗天池走去。
留下孔胜杰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难办。
苗凤望着鹤若谷离去的背影,秀眉蹙起,轻声的说道:“鹤长老言语行事,对补天观多有偏袒,今日实在是不宜商讨此事。”
“不然又能如何?”何启诚却是如释重负的长叹一声,道:“如今这好歹也算是一个契机,可以借此整顿琼芳城,毕竟……咱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难道真的要继续乱下去吗?”
孔胜杰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何启诚,道:“何掌门,原来你早就有意接纳补天观,我当你此前力主劝退不伤的策略是担心补天观后续的报复呢。”
“往日的恩怨,该放就放了吧。”何启诚看向孔胜杰,眼中闪过悲凉,也有一份期翼的继续说道:
“你我都知道,大家也都知道,那些往日所谓的恩恩怨怨,无非是有人从中挑拨离间,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如此反复,逼着咱们不得不内斗。如今既然有值得信任的外力来中和叫停,又何必再揪着不放,又何必再做戏呢?”
“……”孔胜杰一时语噎,神情复杂的看着何启诚,少许过后,也有些如释重负的长吐一口一直压在胸口的浊气,抬头望着萧瑟的西北晴空,感慨道:
“这场三百年的大戏,也许就要结束了,也应该结束了,大家……都辛苦了。”
“他们能说服那些老顽固吗?”苗凤也抬起头,望着这万古不变的萧瑟晴空,似乎那里有着琼芳城的未来。
“说什么不重要,主要是诚意。”
“但愿吧,但愿他们有。”
……
洗天池。
位于琼芳城西南方向十数里外。
这洗天池已有数万年的历史,只知道源头好像只是山顶一处罕见的天然温泉。
后来不断有千年的积雪化作清流,自高壁信王岭的山顶洋洋洒洒、飞流直下,在石谷内溅起一朵朵璀璨的水花的汇聚而下,如此千百年后,逐渐冲刷出一个方圆数百丈的洗天池来。
表面光滑如镜,仅有一层薄薄的浮冰,是这西北苦寒之地少有的活水汇聚之处。
也有传言,这洗天池曾是第一代信王在这里证道长生,羽化飞仙后所留下的痕迹。
类似的传言还有许多,诸如琼芳阁的雄主曾在这里与人爆发激烈大战。
因此洗天池的底部其实有残留的大道仙法,这才能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形成如此之大的一片湖泊,经上万年而不被冰雪覆盖。
具体究竟为何,数万年,数十万年过去了,谁也无法确定。
但洗天池早已成为琼芳城最有名的景观,意义非凡,但凡有涉及整个琼芳城的大事,都会在这里共同磋商决定。
且后人也有在洗天池边修建有一些凉亭回廊,便于停留观赏。
……
约莫过去一个小时左右。
孔胜杰三人,连同身边来自大大小小势力的蜕凡境高手,身着盛装到来,并佩戴有各种样式的势力徽记。
粗略看去,大约二百人左右,可势力徽记,居然就有将近一百五十多种。
一个琼芳城,一个城池,哪怕再大,又怎么可能会在三百多年的磨合中,还能是这么多势力共同执掌的局面,只是桀骜不驯,天骄大志不屈人下吗?
再是如何,也会如珏城那般,出现五个强大的家族,如许家和方家合为一处的最强城主府,如贸易起家的武氏商会……这五大家族执掌珏城,统领各自的下属势力,才是缔造珏城今日之繁盛的关键。
因此如琼芳城这般一百五十多个势力共同执掌,任何一个方案提出,都要受到各种拉扯推诿,万难有大的发展。
可就算如此,琼芳城还是能有二百之数的蜕凡境高手,这股力量已然超过天风大陆太多的宗门。
更何况琼芳城肯定还有所保留,这二百之数的蜕凡,还不算是其全部实力。
也许,这就是琼芳城能够坚持到现在,没有被外来势力彻底分化打压、消化吸收的原因。
而这也正是那些无法追查到具体跟脚名姓的外来势力,为何会有对琼芳城长达三百年的持续干扰。
只因为琼芳城的潜力当真可怕,一旦领先他们二百年崛起,他们将再无任何可能超越,连与之比肩都是痴人说梦。
韩生等一众年轻弟子,乃至于柳行知,都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从远空驾驭灵光飞来,沉默着落在面前不远处的二百蜕凡。
相比于柳行知和韩生他们,鹤若谷还是更为了解琼芳城的,即便也有三百年不问世事了,可最起码认识的人多一些。
此时鹤若谷正看着在这些人中,有一些垂垂老矣,身形消瘦,但勉强可以辨认出的几个昔日同道。
鹤若谷神色没有多少变化,可内心却也颇有感慨,道:“闫老鬼,黄老闷,邱疯子,你们仨儿还没死啊?”
身形佝偻,已经虚弱到要孔胜杰搀扶着才能站着的闫老鬼,闫断玉,右手拄着一根拐杖,在孔胜杰的搀扶下,勉强的微微抬起头,缓声道:“鹤鸟人,你不也没死吗?”
被人当着一众小辈的面叫鸟人,鹤若谷并不觉生气,心情反倒是有些愉悦,打趣着说道:“想看我死,哈哈哈……你怕是很难了,谁叫你们没能入得尊法境呢。对了,张老鳖呢?其他人呢?”
由苗凤搀扶着的,一位不用拄拐也能勉强站直身形的老妇人,也就是鹤若谷口中的邱疯子,邱明茜,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成也败也,都是天数,我认了,可今天也不是让你们叙旧来的。哪位是雄心壮志要入我琼芳的柳堂主,老身眼睛不好使了,还得麻烦您往前走两步,出来说句话。”
鹤若谷抬手拦下正要上前的柳行知,看着眼前这早已被岁月磨平了棱角,不复当年疯劲儿的邱明茜,以及她身旁的那个闷油瓶黄天旭,复又看向这足有二百之数的琼芳城蜕凡修士,沉声道:
“补天观此来代表风圣遗志,我此来代表信王口谕。如今这琼芳城到底有没有人能做主?又是谁人做主?”
“咳咳咳……”闫断玉应是旧伤复发,难以抑制的闷声咳了几声,又喘了几口气后,这才说道:
“我们三个侥幸活了几百年没死,勉强也算是有些分量的。具体的,你既然都决定躲起来当鸟人了,也就不必再细问了。”
“咳咳咳……”闫断玉又是忍不住的一阵咳嗽,但脸上的神色依旧坚定无比,待缓了过来后,便又接着说道:“尊法境虽然强大,可这些年来,我们也是有杀了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