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
    可能是韩义的那句“张家之所以这么贪婪无度，补天观也算一份”确实很有说服力，所以韩生放弃了以《化血归元功》为依仗，进入补天大殿寻求支持的想法。
    也可能是师尊当初在自己淬体十层时，居然就敢以堂主之位作保，将自己强行定为第四位护法的未知原因，让韩生一直对师尊赵洋心怀敬佩、感恩，却始终无法完全信任。
    所以韩生才先去拜见了他最信任的章远伯，章叔。
    “也不知道章叔这句‘等你多时’，究竟是师尊已经知道我回补天观寻求帮助，却没有第一个去找他；还是师尊在很早以前就真的已经做出选择，要助我复仇，就像在我淬体十层时那样支持我……”
    玄阳山离玄觉山并没有多远，中间只隔着几条溪流，几座小山而已，可是以韩生的速度，却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玄觉山脚下。
    面对这极大的，关乎生死复仇的大事，韩生难免有些患得患失，可随着这一路上的走走停停，心中渐渐理出了头绪，只听韩生轻声自语道：
    “师尊曾答应过我，在我蜕凡成功后会为我主持公道……以前也曾想让张家卖我一些人情却被张家自己无意葬送……如果得知张破云修炼邪功《化血归元功》，最差也不会降罪于我。”
    眼中神采愈发坚定，韩生抬脚踏在通往玄觉山顶的山道台阶上。
    嗒嗒嗒……
    脚步声愈发有力，愈发沉稳。
    沉默中，韩生一直走到云水殿门口，看见殿门口正蹲坐着一个俊美少年，头顶盘着两个丸子头，正抱着一份玉简看得津津有味。
    韩生轻声问道：“云儿师兄？”
    “嗯？”俊美少年听着这声音很熟悉，忙抬头看来，见果然是韩生，立刻起身跑过来，开心的说道：“韩师弟，你可是好久都没来看我了，我还当你是把我给忘了呢。”
    “怎么会，怎么会。”韩生取出一份自己这些年收集的阵法汇总，双手递了过去，道：
    “这些年我虽然忙于奔波，可也没忘了云师兄你喜欢研读阵法的事，这些就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琼芳城，羽族，乃至玉霞派的阵法，都记录了不少。”
    “还是师弟你懂我。”云儿师兄很开心的收下这份礼物，便又问道：“对了，你是来拜见师尊的吧，快进去，师尊等你好几个小时了都。”
    韩生脑门隐隐有黑线流下，尬笑两声，与云儿师兄一同进殿拜见。
    云儿师兄一走进殿内，就笑眯眯的冲坐在大殿内的赵洋说道：“师父，韩师弟来看您来了。”
    韩生也立刻躬身拜见，“弟子韩生，拜见师尊。”
    但赵洋只是坐在案几后，专心致志地处理公文，并未搭话。
    没得到赵洋的允许，韩生不敢起身，一直保持着躬身拜见的姿势。
    云儿师兄悄悄对韩生眨了眨眼，随即就小跑着来到赵洋身边，一边为他捏着肩膀，一边开口说道：
    “师父啊，你别生气，韩师弟这不是来了嘛，而且也知错了，你就原谅了他吧……”
    “韩师弟？”赵洋没有看韩生一眼，而是转头看着云儿，好奇的问道：“你什么时候有个韩师弟了？为师怎的不知？”
    “额……”云儿挠了挠头，很是幽默的逗笑道：“要不，今天收一个也不迟？”
    赵洋瞥了韩生一眼，道：“别！万一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可怎么办。”
    扑通——
    韩生闻听此言，直接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态度极其诚恳的认错道：“弟子知错，还请师尊责罚。”
    “补天观韩生，天下闻名，我又怎么好责罚。”赵洋真的对韩生很失望。
    因为韩生先去面见的是章远伯而不是他，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先后顺序问题，而是师徒之间极为重要的信任问题。
    莫说是师徒之间，就是与任何人的交往过程中，没有信任，一切都是空谈！
    最让他生气的是，韩生从离开玄阳山，走到相距不过十几里的玄觉山，居然用了半个多小时。
    别说韩生现在是洞天六层的修为，就是换一个淬体境的修士，都比这快上数倍。
    而韩生此时也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一点，更知道此事终究是要正面解决，于是再次重重地连磕三个响头，声音真挚，且直接的说道：
    “弟子韩生罪该万死，但事关弟子复仇大计，事关张家，实在是难免心生惶恐，万请师尊……”
    赵洋打断道：“去找那白胡子老头就不影响了？就不惶恐了？”
    韩生再无遮掩的心思，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和盘托出，回答道：“章叔曾答应过我，无论如何都会保我周全，哪怕我要杀的是整个张家。”
    赵洋反问道：“我当初也曾亲口允诺于你，待你蜕凡成功，自会为你主持公道，你是忘了，还是从未信过？”
    韩生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杀张平一人是主持公道，让张家付出庞大资源换取张平性命也是主持公道。弟子实在不知，这个主持公道，最后到底是何结果，所以才一直犹豫不决……”
    赵洋沉默不语，久久没有说话。
    而站在他身边的云儿师兄，悄悄向韩生给予了肯定的眼神，赞许韩生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执意复仇整个张家。”赵洋的语气似是在质问，又似是在陈述，听不出喜怒，
    而韩生直接再次表态道：“虽万死，犹不悔！”
    赵洋在心中幽幽一叹，继续问道：“罪孽滔天，你又将补天观置于何地？”
    韩生仍双膝跪地，但却挺直上身，神情坚定的拱手回答道：“弟子先有村民们拼死护送，才得以苟活……宗门与师尊的恩情，也只有等来世当牛做马报答了。”
    说着，韩生竟然伸手探在自己衣襟处，脱下身上的云纹青衣，在云儿师兄震惊的目光中，在赵洋的震怒神情中，双手呈上，道：“不肖弟子韩生，拜别师尊！”
    云儿师兄连忙开口阻止，道：“韩师弟，你这是作甚！快快收回！师父，韩师弟一时糊涂，您千万别跟他……”
    “混账！”赵洋勃然大怒，隔空一掌重重地击在韩生胸口。
    但见韩生口中鲜血喷涌，直接倒退着飞去，口中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惨的弧线，一直跌落在玄觉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