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御史,外面有人自称是扬州判官元载,前来请见。”
罗希奭脸上露出了微笑:“建宁郡王这是掌握了针对我的证据了?”
“现在怎么办?”
“让他进来。”
元载进来后,说道:“罗御史,大都督有请。”
罗希奭冷笑道:“大都督有请,我就要去?”
“罗御史必须去。”
“给我一个必须去的理由?”
“因为大都督有请。”
“大都督的面子,我不给,他又能如何?”
罗希奭显然没有把元载这个后辈放在眼里,他仗着背后是李林甫,从来都是为所欲为。
所到之处,地方官对他言听计从,从来都是他不择手段搞人。
这种人其实有一点点能力,但能力不强。
不要以为会搞人就是能力强。
会搞人一般都是背后有大佬撑腰,同时自己把底线全部撕破,只要满足这两点,能力一般的人也会搞人。
但元载这种会搞人的人还真就不一样,元载出身寒微,靠真才实学获得了一次机会,慢慢往上爬,并且对危险和机会的敏感程度极高。
准确的来说,罗希奭在元载面前,还真只能是个提鞋的。
面对咄咄逼人的罗希奭,元载没有生气,他脸上甚至还保持着微笑,对罗希奭说道:“罗御史不给大都督的面子,大都督自然也不敢说什么,毕竟罗御史是长安来的,代表了朝廷巡视地方。”
“那你还不滚?”
元载用那种很友善的眼神看着罗希奭,像是在跟老朋友说话一样,他说道:“昨日我抓了崔昀和刘厝,他们把该说的都说了。”
“他们说了什么,跟本官有何关系?”
“没什么关系,他们就是认罪了,指使人冒充流民冒领官府粮食和农具,还私下派人烧毁澄心堂和云秀坊,又暗地里唆使民间铸造货币的人大肆铸造恶钱,这些都是在罗御史弹劾范围内,大都督想请罗御史前去主持局面。”
“怕是大都督认为他们的行为是本官指使的,想让本官去大都督府,质问本官吧?”
“哪敢说是质问,阁下是朝廷特使,他们确实在口供中提到了阁下,但仅凭他们的一面之词,大都督哪里敢随意质问特使呢?”
“既然如此,你回去吧,去告诉大都督,本官现在很忙。”
“地方官员犯了事,特使不出面主持,这若是传到了长安,恐怕圣人……”
罗希奭知道元载故意这么说就是让他去大都督府,虽说没有实证证明他这个特使与这件事有关,但毕竟已经是嫌疑人。
他料定建宁郡王肯定想借这个机会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既然建宁郡王诚心邀请,那本官就去主持大局。”
中午的时候,江都的所有官员都来了,不仅是有品阶的,连这段时间接到都督府任命的那些保长,都来了。
他们纷纷落座在大都督府的议事厅。
唐人的建筑一般讲究一个“大”,大都督府的建筑之宏伟,自然是江都之最,且说这议事厅,便能同时容纳近两百人分坐而下。
等罗希奭来的时候,议事厅已经坐满了人,众人正在议论纷纷。
见罗希奭到来,江都户曹张辰第一个站起来:“罗御史,您终于来了!”
其他人见状,也连忙站起来迎接。
不多时,便将罗希奭围在了人群中间。
坐在边缘的一些保长哪里见过这种大人物,纷纷紧张地不敢说话。
罗希奭说道:“诸位请落座,请落座。”
张辰说道:“罗御史,最近江都发生了许多事,请罗御史主持公道啊!”
“是啊!罗御史,您是朝廷派来的特使!”
“……”
罗希奭淡定地笑道:“放心,有我在,不会让诸位失望。”
这时,李倓来到了议事厅,颜真卿跟在他旁边。
众人见到李倓后,按照流程行礼:“下官参见大都督。”
李倓说道:“不必多礼,诸位坐吧。”
众人坐下,议事厅内恢复安静。
李倓向元载使了个眼神,元载出列说道:“把扬州法曹崔昀和江都县县令刘厝带上来。”
众人目光都朝外面移去,不多时两人就被带了上来。
刘厝和崔昀身上都有伤,显然是受了刑,这再一次引起了众人的热议。
罗希奭此状,更加高兴。
如果是这样,那完全可以说整个案子,是建宁郡王派人屈打成招。
如此一来,这个案子不就不存在了么?
只要案子被重新摁下去,就可以继续唆使人杀流民、火烧澄心堂和云秀坊。
总之,不择手段地搞破坏。
建设最难,但破坏却很简单。
看你建宁郡王能在扬州玩出什么花来!
元载站在中间对崔昀和刘厝说道:“你二人把整个经过,当着所有人面说一遍。”
崔昀第一个开始说,他说得很快,深怕自己遗漏了。
等说完后,周围却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李倓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崔昀刚才报了名字的官员,全部出列。”
还是一片死寂,没有人动。
李倓也不生气,只是摆了一下手,一边的武二郎便带着人,一个个把刚才点了名的架出来。
等到了罗希奭面前的时候,罗希奭冷笑道:“连本官也要动?”
但武二郎却没有任何犹豫,一把就将罗希奭拉了起身,野蛮地将他从席位上拖出来。
罗希奭顿时面色一变,怒道:“放手!本官命令你放手!”
他剧烈挣扎,却无济于事。
在众人的错愕中,这个朝廷御史,像鸡鸭一样被拧了出来。
等被拖出来扔在地上,罗希奭狼狈爬起来,脸色阴沉,大声呵斥道:“大都督!这是何意?”
“捉拿犯人。”
“大都督觉得本官是犯人?”
“难道不是吗?”
“大都督仅凭这两个人的一面之词,就认为我这个朝廷派来的御史是犯人?”
李倓却不正面回答罗希奭的话,而是问刘厝:“刘县令,说话。”
刘厝犹豫了一下,瞥了一眼罗希奭,突然说道:“罗御史自然是没有参与这件事的。”
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显然,刘厝想保住罗希奭,让罗希奭拿到主导权来控制全局。
因为他相信,这一次李倓要动很多人,如果要动这些人,就得先动这位御史。
如果这位御史全身而退回长安,必然是对建宁郡王不利的。
但建宁郡王又不可能再不给罗希奭扣任何罪名的情况下,半路杀御史。
试想想,罗希奭如果从这个案子中被摘出来,让所有人觉得他与此事无关,而他回长安的路上死了,那是谁杀的呢?
长安方面会怎么想呢?
这个政治风险太大了。
所以,在这场扬州的权力争锋中,保住罗希奭,就是保住局面。
这才是权力游戏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