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两人的争吵声越来越大,突然,一个身着武卫服饰的人推门而入,他目光扫过房间,最后停在李靖身上,问道:“阁下可就是药师兄吗?”
李靖此时已经被气得有些转不过脑子,只是机械地回答道:“正是小弟,怎么了?”
张氏却紧紧地盯着那个人,突然,她举起手,有些激动地说:“请问尊兄贵姓?”
那人微微一笑,回答道:“我姓张。”张氏听了回答,张口就来:“妾亦姓……”又赶紧用手捂住嘴,住了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顿了顿,然后改口道:“这位兄台,巧了:小弟也姓张,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二人可以结为兄弟,可好?”
那个人听了提议,又仔细地打量了张氏一番,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和你结为兄弟?呵呵……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妙,实在是妙!”
这时候,李靖也反应了过来,走上前,握住那个人的手,急切地问道:“张兄,敢问尊字?”那人也不隐瞒,爽快的答道:“我字仲坚。”
李靖听了,眼睛一亮,直接问道:“莫非张兄你就是虬髯公?”
那个人笑着回答:“不错,正是。”然后得意地捋了捋胡子,接着说道:“我恰巧住在你隔壁的房间,无意间听见了你们的谈话,知道你是药师兄,所以就过来看看,打个招呼。你们刚才的谈话,我都已经听见了。但是这位张兄弟,恕我直言,你不是奉命来给李兄弟做媒的吧?我觉得你要是真有什么事,就不要扭捏了,应该直接说出来!才能知道李兄弟对这件事的态度。如果真的合适,今天就由我来给二位做个媒如何?”
张氏听到这里,知道已经被看穿了,也就不再隐藏。她走到门口,把门闩上,然后微微一笑,脱下头上的乌纱帽,卸下官装外套,坦然道:“其实我是越府中的女官。今天在府中见到李爷气宇不凡,自愿托付终身,所以今晚才特意来此,想跟他表明心意的。”
仲坚听到这里,大笑起来,看起来非常高兴。李靖听了,也回过神仔细一看,莫名的感慨,又不自觉的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原来你就是白天那位执拂的美人。如果你早说明的话,我也不用如此纠结了,更不会是这个态度了!”
张氏微微一笑,又故作恼羞状,看了李靖一眼,说道:“真是个呆子!如果你有我张兄的眼力,不是早就能认出我了,哪里还需要我多说这么多话?”
仲坚笑得更开心了,提议道:“我看你两位都不是等闲之辈,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拜了天地如何?我这就去拿些美酒好菜来,再去取了花灯权当是花烛,一会我来陪二位好好喝几杯!”
两人也都是洒脱之人,本身都看了对眼,就不再做作。欣然同意了提议,他们一起对着天空拜谢。
一拜完,张氏又很快的重新套上官服,戴好了乌纱帽。李靖看着她,不解.....忍不住问道:“爱人,既然我们都已经说开了,你为什么又要穿回这身装扮啊?”
张氏微微一笑,冷静的分析、回答道:“冤家,刚才为了来找你方便,我就是这身打扮进店来的,是个官差的模样;现在我如果直接恢复了妇人的样子,出去时被别人看到怎么解释?恐怕不太合适吧?”
李靖听了,没有再回话。心中却暗道:“我李靖有福分了!真是个心细如发的女子!”
这时,张仲坚已经吩咐手下将酒菜移进屋内。三人举起酒杯,畅谈起来。三杯酒过后,张氏看着仲坚,轻声问道:“大哥,你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什么时候启程?”
仲坚听了,放下酒杯,看着李、张二人,哈哈大笑,打趣地回答道:“我事情早已经办完,如今还成了一桩美事、心事已了,明天一早就可以回程喽!”
听到这里,张氏立刻起身,也没有多说原因,只是看着李靖说:“李郎,你且继续陪张哥喝几杯酒,我有点事情要去处理,很快就回来。”
李靖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问道:“这么晚了,还能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你又要去哪里啊?”
张氏也不多解释,只是微笑着回答:“郎君不必猜疑,等会儿我回来,你自然就知道了。”说完,也不耽误,拿起灯,就走出了房门。
李靖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越发疑惑。仲坚看着他的神情,倒是不慌,微笑着劝到:“兄弟,你且放心。此女子行事非寻常人,若非女子身,必是人中龙虎。放心,你看着。等会儿她一定会回来。”
果然,两人还没有聊一会儿,就听到门外马嘶声响,张氏快步走了进来。仲坚看着她,也有点吃惊,问道:“贤妹这是去哪里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张氏笑了起来,这才解释道:“我今日遇到了李郎,终于终身有托,这可不是简单的男女之情,实乃两情相悦。刚才我吃酒时,又问了张大哥行程,也是计划明日回程,加上我与李郎也不适合在此地久留,免得徒生变故。所以刚才我趁兵符还在手,就去中军厅里讨了三匹好马。等我们一会吃完酒,就可以直接上马出城了。我料想有这兵符在,城门守兵也不敢拦阻。刚好借这个机会,现在又准备好了脚力,一起到太原去游玩一番,岂不是两全其美?”听到这里,两人纷纷赞同,都称赞她的机智。
三人又简单吃了一会酒,然后各自开始收拾行装,辞别了店主,三人上马,扬长而去了。
第二天,越公一直不见张美人前来侍奉,心中不禁感到疑惑。就差遣家仆前去查看。不一会儿,仆从就返了回来,气喘吁吁、面带惊异之色,急匆匆地禀报道:“老爷,不好了!女官房门紧闭,小的敲门,没有人应答,室内空无一人。”
越公一听,心中猛地一震,恍然大悟:“我怎如此疏忽啊?她一定是去找李靖,跟在他身边跑了!”说完,立刻命人前去开门查看。
门开后,只见房中衣物、饰品等细软之物,摆放整齐,丝毫未动,还附有清单。杨素走上前去,发现书案上放着一封禀帖,他伸手拿起来看,只见禀帖上写道:
红拂侍儿张出尘,敬上禀报:
小女虽是卑微的蒲柳之质,却有幸侍奉在大人这华美的梧桐之侧,虽然不能与金屋阿娇相比,但也足以成为玉盘中的小秀。
我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什么要突然产生离弃之心呢?
只因小女年幼时接受了许君的技艺,能施展点雕虫小技,稍微认识了一些英雄。
其实也就是弱小的草依附在兰花上,嫩绿的藤萝依靠竹子。
所以每日在大人身边,都是诚惶诚恐!我怎敢自比为张耳之妻,或使你成为平庸之夫呢?
所以请允许小女的不辞而别,离开之际,小女坦然自若,只因这决定与举动:并非那些放纵淫奔的儿女之态。
谨此禀报。
越公看完,轻轻的放下禀帖,明白了她的心意,心中已经释然,觉得没有必要阻止她追求幸福。再说李靖不但是故人之子,更是一位值得依靠的英雄,这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于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警告下属,此事必须保密,万万不得泄露、传扬出去,避免成为别人的谈资,便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开始了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