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防·长门国,且山城,城守阁本丸。
大内义长用右手轻轻拭去嘴角的血渍,眼神戏谑的看着眼前沉默的内藤隆世,嘴里不依不饶的说道:“怎么不吭声了?不是言必称陶晴贤那个逆贼吗?”
野上房忠眼睛死死的盯着大内义长问道:“敢问大人,这封信从何而来?”
大内义长满不在乎的说道:“自然是毛利家送来的,如其信中所说,反贼永远都是陶晴贤,不是我。”
内藤隆世手里握着这封信,释然的长长舒出一口气说道:“如果你能保证把鹤寿丸带出去,我可以答应毛利家的条件。反正我原本的打算,也是力战到城破之时,我绝不会允许自己晚于鹤寿丸而死的。”
大内义长眼神中露出一股不可置信,但很快喜色充斥着面庞,嘴巴有些结巴的说道:“如果真能这样的话,真是太好不过了!我以大内家家主的身份允诺,我与鹤寿丸是一体的,他会安全的离开这里,我也一样。”
野上房忠一把抓住内藤隆世的胳膊,言辞恳切的说道:“如果这是毛利家的诡计呢?内藤你是且山城坚守的唯一希望,如果我们失去你,就彻底沦为俎上之鱼、待宰羔羊了。”
大内义长挥了挥手说道:“我可以为毛利家作保,元就大人是不会欺骗我的。”
野上房忠无视了大内义长的话语,只是目光紧盯着内藤隆世。
内藤隆世反手握住野上房忠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说道:“毛利家已经夺取赤间关,我们没有任何退路,困守于此只有死路一条。如果,我是说如果,毛利家真的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的话,即便明知是死路,也要试一试啊。”
内藤隆世郑重的向野上房忠鞠躬道:“鹤寿丸就拜托您了,同时也劳烦您担任我等介错人吧,武人该有武人的死法。”
大内义长就这样双目猩红的看着眼前两人,野上房忠嘴里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只是木然的应和着内藤隆世的话语,点了点头。
此时且山城外,福原贞俊看着周遭请战的诸人,将毛利元就临行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据传大内家的义兴公死前曾经告诫过陶晴贤‘安艺的元就,要将其牢牢掌握,否则不堪设想’这样一句话,陶晴贤没有听从,所以到了如今局面,请不要让我重蹈陶晴贤的覆辙啊。”
诸人面面相觑,福原贞俊环视诸人接着说道:“既然主公有这个想法,作为家臣的我们也只能满足了。”
儿玉就忠语气有些弱的说道:“可若大内家答应了我们的条件呢?流传出去,对本家名声恐怕会有不太好的影响啊。”
福原贞俊笑着说道:“这点不用担心,只待且山城中传来消息,我手中还有一大杀器,必能致大内家反目成仇、自我了结。”
说完这句话,福原贞俊从怀中再次掏出一封书信,对着众人挥了一下。
视线转回且山城中,内藤隆世沐浴完毕,换上一身新衣,将自己的佩刀擦拭干净,便一边饮着清酒,一边静静等候着。
大内义长则是招来了自己的心腹天野隆重,让他手持自己的军令去将鹤寿丸带来,然后随着自己一同准备带着内藤隆世的人头出城。
只是大内义长没有注意到天野隆重临行前意味深长的眼神,反而还在幻想着去北九州重振大内家的美梦。
内藤隆世终于等到了野上房忠,笑着说道:“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来一句合适的用来当作辞世句,不如您帮我想一个吧。”
野上房忠看着眼前毅然赴死的人,嘴里脱口而出道:“生死断去,寂寞无声,法海风洁如月明。”
内藤隆世嘴里喃喃道:“如月明、如月明,好句,好句啊!”
野上房忠此时也笑着说道:“这原本是为我自己想的,现在我们俩就一起用吧。”
内藤隆世端正坐姿,躬身感谢,然后微微敞开小腹,抽出佩刀反握,对着野上房忠说道:“有劳了。”
屋外的月亮此时却被乌云遮住,随着一阵血肉被撕裂的声音,最后绽放出明亮的月光。
大内义长此时在本丸中焦急的等待着,手指不停的敲击着。
终于,门外传来了野上房忠声音,只见他手捧木匣,肃然而立,衣角沾染着一点血迹。
大内义长站起身来连连称好,对着野上房忠说道:“此时就等鹤寿丸了,也不知天野隆重怎么如此拖沓,至今未归。”
野上房忠稳稳将木匣放下,原打算静静跪坐在一旁,听到大内义长的话身形骤然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