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苏惟将随着甲斐宗运走出了城守阁,来到了安置家臣的区域,众人一时都有些默然。高桥绍运十分气愤的扛着长枪走在最后,赤星统家则是与甲斐宗运一起将阿苏惟将护在中间,顺便询问赤星亲家的去向。
得知赤星亲家在来城寻自己二人未果,反倒是被入田义实带出城后,赤星统家暗暗出声骂了一句,旋即被甲斐宗运制止,接着对阿苏惟将说道:“这些时日发生了许多变化,一时间也是难以解释清楚,我等先去住所,然后再述说与你听。”
甲斐宗运让赤星统家先行去收拾干净住宅,便与阿苏惟将停步直到高桥绍运跟上,方才开口说道:“阿苏家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高桥绍运连连摆手,用枪戳地然后对着甲斐宗运说道:“甲斐公误会了,小子并不是对阿苏家不满,只是刚才见小宫司遭到这般对待,一时有些气愤罢了。”
甲斐宗运听着这话,没有开口,而是摸了摸阿苏惟将的头,不无感慨的说道:“小宫司长大了,多亏了你们这些朋友在旁,他才能做成这些年来的事情。可这些事情,在如今的阿苏家却是小宫司的催命符。”
阿苏惟将看着甲斐宗运,高桥绍运则是闷声皱眉,尽管他们很聪慧,但这些对他们来说也是超出认知范围的事情。
甲斐宗运没有多说些什么,而是领着二人向自宅缓缓走去,一路上问着阿苏惟将的朝鲜和明国之旅,这些正好也是高桥绍运所好奇的。
待入了甲斐宅,阿苏惟将没有见到他以为会在的甲斐亲英,反而是见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山哥哥!你终于回来啦,小春可想你了。”原本应该出现在人吉城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阿苏惟将一时有些愣神的看着眼前蹦蹦跳跳的女孩。
高桥绍运此时已经没有了刚才气愤的模样,眼角都带上一丝笑意,笑吟吟的抱着膀子扎在一旁,便倚着长枪看起了热闹起来。
甲斐宗运没有管这对小男女,而是自顾自向里间走去,吩咐小姓收拾饭菜。
阿苏惟将见到自己身前的小春,过往的场景如潮水般涌出,半晌憋出一句话:“好,好。”
高桥绍运在一旁差点笑出声,倒是丸目春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然后开口说道:“哥哥还是这般憨直,倒是一直没有变呢。”
二人四目相对,阿苏惟将感觉眼前女孩的眼睛像是在海上遇到的漩涡,自己差一点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偷偷掐了自己一下,让自己打起精神。
阿苏惟将对着丸目春开口介绍,说道:“这位是吉弘家刚刚元服的镇理,年龄与我相当,他的武艺非常高超,假以时日是可以和你哥哥比肩的存在哦。”
高桥绍运见阿苏惟将拿自己转移话题,也是毫不在意,而是挺身向前对着丸目春介绍自己,说道:“你好,我是吉弘家次子镇理,你可以和小宫司一样叫我千寿丸。”
丸目春闻言非常配合的出声喊了高桥绍运一声:“千寿丸哥哥好,你也可以和山哥哥一样叫我小春。”
阿苏惟将看着眼前二人这自来熟的样子,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便开口问道:“小春你是和丸目哥哥一起来的吗?他在哪里呢?”
丸目春看着阿苏惟将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并不是跟着哥哥来的,我已经来了将近两年了,原以为山哥哥会在这里的,小春可是等了好久呢。”
阿苏惟将听到这里没有回话,而是下意识看向高桥绍运,后者此时也望向自己。
阿苏惟将微微点头,对着丸目春说道:“好了,闲话少叙,甲斐师傅该在里面等急了,咱们还是快进去吧。”
丸目春不清楚这里面的底细,阿苏惟将和高桥绍运却是知道一二,相良家第一大将赤池长任作为先家主所提拔起来的心腹,与上村等人的关系可谓是势头水火,而作为赤池长任新近所提拔起来的年轻武士,丸目家也是首当其冲成为被针对的对象。
而以上所提的这几位都是亲阿苏,或者说希望通过阿苏家与大友家建立亲密联系的。
这个关节点,丸目春被送到阿苏家不可能不引人深思,而今日对待大友家来人这般冷淡的态度,更是让人心怀忧虑,难怪大友家会对自己抱有这番期望。
可,自己能成吗?
阿苏惟将就带着这样的疑惑进入到甲斐宗运的屋宅当中,众人坐定饮食不提。
酒足饭饱后,赤星统家也来到了甲斐宗运这里,和阿苏惟将、高桥绍运四人团团围坐,想来是该好好说说阿苏家如今到底是个怎样的章程了。随着甲斐宗运的缓缓道来和赤星统家从旁不断的吐槽,阿苏惟将终于是对眼下阿苏家的局势了解一二。
阿苏惟丰自迎娶新妇后,开始尚能兢兢业业处理政事,一时倒也没有太大变化。
可时间一久,家中阿苏惟前的残余势力被彻底洗涤殆尽,这原本紧绷的精神一时便松懈了下来,加上又新婚燕尔,便日日沉浸在与新妇的欢愉当中。尽管尚能处理些许政事,可对于原本既定的《阿苏神宫宫司新行法》的推广实施,却是陷入了停滞。因为甲斐宗运充分考虑了武田家的那本,所以在制定时着重加强了继承方面的内容,而阿苏惟丰当时答应的非常痛快,因为他当时只有阿苏惟将一个孩子。
可如今形势发生了变化,在他眼中阿苏惟将虽然很优秀,可是幼子身后有着志贺家,而原本为他寻的相良家这门亲事眼看却是难成,这样的家主在未来身份是否单薄了些?这样的疑问时刻伴随着他,况且自己还那么年轻。
可阿苏惟将前往大友家后的系列表现,非但没有让他这个父亲欣喜,反而增添了无尽忧愁。
从最开始知道阿苏惟将跟随臼杵监速上洛时内心的担忧,到知道自家儿子被天皇陛下赐名的欣喜,再到后来出使朝鲜国取得巨大成就的震惊,以及最后到明国参与五峰船主事的全身而退的忌惮。
阿苏惟丰不清楚自己现在情绪,但他知道如果再不加以限制,就不是自己选择继承人,而是家臣和属民选择自己效忠的主君了。
毕竟,现在的阿苏惟将已经隐隐如初升的太阳,那样的温暖是多么令人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