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阿苏惟将留宿于甲斐宗运宅,他有着许多话想要与自己这位充满智慧的师傅诉说,有许多话他是难以向赤星亲家倾诉的。
一盏烛灯被安置于二人中间,阿苏惟将和甲斐宗运各自捧着一杯热茶,好驱赶一些今日夜里的寒气。
阿苏惟将捧起茶碗浅浅抿了两口,‘哈’的舒出一口气,然后对着甲斐宗运开口说道:“许久没有喝到师傅研制的茶水了,今天终于是再次尝到这个味道了,还是如往常一样。”
甲斐宗运没有喝茶,而是看着眼前的阿苏惟将,嘴里幽幽的说道:“茶本身没有区别,有区别的只是品茶人自我心境的不同罢了,小宫司以为呢?”
阿苏惟将沉默,将茶碗放回,继而开口说道:“在此之前,我原以为见到师傅定然是有着许多话要说的,可如今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外出数年很多事情让我的认知大为改变。”
“实不相瞒,在出去之前,我并不认为大友家、龙造寺家,或者说其他那些声名赫赫的存在,到底有多么了不起的。我以为阿苏家差的只是一个机会,但随着脚步走的越来越远,我由衷的发现人力终难升天。”
甲斐宗运听到阿苏惟将的这番话,没有阿苏惟将想象中的那样,失望或是恼怒,而是一种十分欣慰的神情,似乎在这一刻阿苏惟将在他的眼中终于长大了一般。
甲斐宗运这时候才端起茶碗来,缓慢的饮了一口,然后说道:“这茶,这时候才刚刚好。”
阿苏惟将见状也是腼腆的笑了笑,接着说道:“我还以为师傅会训斥我没有雄心壮志呢 ,这番话随着我越走越远,见识到了越来越多,愈发深刻了。”
甲斐宗运将茶碗放下,然后端正身子,郑重的对阿苏惟将行礼,然后开口道:“殿下,请向在下诉说您的忧虑吧,在下必将竭尽所能,为您解惑的。”
阿苏惟将看着眼前躬身行礼的甲斐宗运,没有谦让而是坦然接受了这个礼节,然后自己也端正身姿郑重还礼,开口说道:“阿苏家作为神宫的存在时间很长,但是转变为世俗大名的日子还很短,严格来说我们不具备与任何传统大名家进行角逐的资格。”
甲斐宗运听到这里也是沉思,这与他对阿苏家的判断可以说是一致的,但感觉和阿苏惟将所说的尚有些不同。
阿苏惟将见甲斐宗运没有吭声,便接着开口说道:“以我所见,这战国乱世最多持续不过五十年,必出英雄结束,到时便是新的天下人建立新武家幕府的局面。”
“只不过要看由谁来而已,在九州只有龙造寺家、大友家和岛津家具备在这时期进行争霸的势力,而其余如伊东、相良和本家多半是随波逐流、依附强者的结果罢了。”
甲斐宗运这时候倒是觉察出一些意味,对着阿苏惟将开口说道:“殿下的意思,我揣测了一二,但不知是否贴合心意。”
“阿苏家转型世俗大名,但保留部分神宫职能,从而为下一任天下人服务。”
阿苏惟将重重的点了点头,示意甲斐宗运这番话说中了自己所想要表达的意思。
阿苏惟将看着甲斐宗运开口说道:“日本国乱的够久了,该歇歇了。不过接下来的四五十年才是真正的风云变化,野心满满的九州三雄、按部就班的中国毛利以及风云诡谲的近畿态势,还有那关东地区龙争虎斗、奥羽地方隐忍蛰伏。”
“师傅,无论是您,还是我都没有足够的底牌来征服这些人。但是一点点的碎片已经被拼接成一块块完整的区域,如今只等最后一块拼图了。”
甲斐宗运听到阿苏惟将的话不由微微眯起眼睛,脑海中复盘着如今日本国的局势。
九州有龙造寺、大友和岛津争雄,四国长宗我部蓄势待发、三好家觊觎近畿,
中国地方毛利和尼子决战在即,关东龙争虎斗尚未分出胜负,那么所剩近畿!
甲斐宗运猛地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阿苏惟将说道:“殿下以为谁为近畿之主,谁便是下一个天下人?”
阿苏惟将这时端起茶碗来不紧不慢的饮了一口,方才对着甲斐宗运说道:“上次上洛的时候,我意外知道了一个人,也许他的声名师傅还听说过。”
甲斐宗运有些疑惑,近畿名家北田、六角势力已衰,波多野后继乏力,浅井、朝仓实力不足,蝮蛇斋藤倒是个人物,可惜却被自己的儿子所杀,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
阿苏惟将见甲斐宗运迟迟没有回应,想来也是陷入纠结当中,便好心说道:“这一位的名声也许不是那么正面,而是有着一些别的呢?”
甲斐宗运隐约察觉到了这个人,不确定的对着阿苏惟将说道:“斯波家的守护代,那个尾张之虎的织田家?”
阿苏惟将笑着点头,对着甲斐宗运说道:“这一位便是尾张之虎的儿子,外号尾张大傻瓜的织田信长。”
和平常人知道这个外号的表现不同,甲斐宗运很是平静,能够被外界众口一致的称呼有时候也是一种能耐。
而一般被称呼为傻瓜的人,除却先天身体上存在缺陷外,那么必然是因其有着与世俗所不相容的举措观点才被排外所致,毕竟这个世界还是蠢蛋多些。
阿苏惟将见甲斐宗运来了兴趣,便开始向其讲述自己所搜集到的有关织田信长的趣事和事迹,尤其是在知道蝮蛇斋藤生前曾经签署让国状的时候,甲斐宗运则是兴致更浓。
“如果单以尾张一国,那么必然是千难万难的,可若是加上斋藤的美浓,那事态便大为不同了,可以说织田如果兼有尾张、美浓,便相当于隔断了东西日本,成为日本国正中的一道帷幕。”
“不过尾张织田所要面临的首要挑战却不是美浓国,而是那位自大且有着实力自大的今川家,度过这一关才算是超凡入圣啊。”甲斐宗运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