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依着阿苏家的实力想要毫无差错的满足各方势力的要求,实在是难为它了些,很多势力都提出了一些比较难以完成的要求,这背后也暗暗隐藏着各方势力的暗动。
比如眼下岛津家就遣使来阿苏家打前站,提出一系列让阿苏惟将难以接受的要求,无论是从公还是从私来说都是的。
新纳忠元恭敬的跪候在阿苏惟将身前,将岛津贵久的国书呈递给小姓,然后开口说道:“外臣非常荣幸觐见宫司殿下,今谨代表从五位下陆奥守岛津贵久大人向阿苏神宫表示最诚挚的慰问。”
阿苏惟将从小姓手中接过岛津贵久的书信,随即拆开来看。平常的问候之语,除了颇为丰厚的祭祀费让阿苏惟将有些意外,其他没有什么特别的。那么作为第一个来到阿苏家打前站的大名,岛津家甚至比更近的相良家和大友家来人要早。他们想来不会是那么闲吧?
新纳忠元如今不过而立之年,却能在岛津家出任部将职位,可见其颇受重用。这次却只是担任前站,那么这随后而来的想必是家中的一位公子,不然任用一位家老便可以了。
新纳忠元眉目英气,不卑不亢的对着阿苏惟将躬身说道:“回禀宫司殿下,外臣奉命而来却是家中有一些事情,担心与贵家有所冲突,所以家中特遣在下来提前知会一声,以免未来发生不快。”
阿苏惟将不置可否,只是看着眼前的新纳忠元,然后轻声开口说道:“非常感谢贵使的到来,本家对于岛津家的思虑周全很是欣慰。有什么需要提前准备的,本家会尽力配合的,至于不快我想应该不会有的。”
新纳忠元重重的沉下头表示感谢,随即开口说道:“本家正使将会由岛津公次子义弘担任,一来出席今年春祭,二来充任岛津家吊唁先宫司的丧使。”
“不过本家却是为义弘大人早就与相良家定好了婚聘之事,是以这次同时前来的还有相当数量的迎亲使,所以人数方面可能会偏多一些,因为相良家届时将会与本家一同前来。”
阿苏惟将闻言眉毛皱起,一旁的甲斐宗运见状开口问道:“贵家既然已经为公子准备了婚聘之约,再遣其来充任吊唁之人,未免有些冲突,难免有些不妥吧?”
新纳忠元向着甲斐宗运躬身,耐心的解释道:“甲斐公所言不无道理,只是我家公子一直仰慕于先宫司,是以坚持要本人前来吊唁,以尽哀思之意。”
“当然,本家在这方面也有所考虑。所以迎亲队伍会停留在相良家内,届时会单列吊唁队伍前来,本家想着也是以新婚夫妇的喜气宽慰一下宫司,毕竟大家还是要向前看的。”
甲斐宗运点了点头随即把目光望向上首的阿苏惟将,后者则是从新纳忠元的话中察觉到了什么,出口直接问道:“贵使刚刚说新婚夫妇?不知是何意?”
新纳忠元这次没有躬身,而是平静的直视着阿苏惟将的双眼,轻松的开口说道:“是的,由于相良家的这位曾经在贵家居住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在了解情况后得知其也想要来送先宫司殿下一程。”
“虽然可能有些不符合规矩,但是本家和相良家都被其一片孝心所感染,所以便特意准了相良姬一同前来的请求,还请阿苏家多多见谅才是。”
阿苏惟将看着眼下的新纳忠元,已然是没有半分笑容,只是强撑着自己不要爆发。图穷匕见,岛津家根本不是为了什么阿苏家,而是来明晃晃的告诉九州众家,相良家已经全面倒向自己了。
而这位岛津义弘的新妻,肯定就是在阿苏家生活了许久的,相良家的熊子了!
甲斐宗运有些心疼的看着上首强撑的阿苏惟将,但他眼下也没有办法,面对这位岛津家使臣的绵里藏针,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阿苏惟将笑出声,然后对着新纳忠元说道:“确实很久没见了。父亲在世的时候确实很疼爱相良家的这位小女儿,我们也是儿时很好的玩伴。前几年先相良公逝世的时候,我也在人吉城,如今父亲去世,她能够来,也算是有心了。”
新纳忠元眼神深邃了些,仿佛是为眼前这个孩子遭到如此挤兑,却还能够自如应对有所欣赏,于是也不再刺激,而是开口说道:“非常感谢贵家的宽容,本家也会约束自家队伍,尽量不与贵家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在阿苏惟将的示意下,甲斐宗运领着新纳忠元离去,望着二人彻底消失的身影,阿苏惟将终于是撑不住了,颓然的瘫倒在座位上。
阿苏惟将闭着双眼,一颗颗眼泪从眼角缓缓滑过,小声的呜咽声充斥着屋内。
是的,没错。阿苏惟将是放弃了熊子,可是那毕竟是他心里所爱之人,自小一起生活的记忆如回马灯一般在他的脑海中闪现,面对相良晴广的殷切期望时所订下的三年之约更是成了讽刺无比的笑话。
阿苏惟将现在闭着眼睛,仿佛回到了被源太夫绑走所处的那间小屋。一样的无助,一样的卑微。阿苏惟将的脑海中开始反复出现熊子那日的质问话语,这些梦魇般的存在让他身心俱疲。
自己心心念念想要成为阿苏家的家督,可现在自己获得了想要的一切。却发现原来自己只是来到一个新的起点,而不是人生的终点。在阿苏家之上,还有大友家、岛津家和龙造寺家,甚至久居身侧的相良家和志贺家也不是自己所能够轻易得罪的。
自己所以为的权力,不过是一个小小区域里的山大王罢了。阿苏惟将又想到了朝鲜的裴智彬、明国东南的王滶,自己之前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个有些小聪明的孩童罢了。真的到要真刀真枪拼杀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真正对阿苏惟将有什么指望的。
是的,在朝鲜自己依靠的是朝鲜郡兵和小野镇幸的国人众。
是的,在明国自己依靠的是五峰船主和龙造寺大友的足轻。
眼下,面对这种局势自己还能依靠别人吗?打铁还需自身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