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甲斐宗运整备粮草的功夫,阿苏惟将再次领着小野镇幸动身去乡下视察,不同的是上次跟在身边的高桥绍运被打发去探听府内城的消息,而黑猫则是跟在了他们身边。在得知阿苏家可能会派一队足轻北上的消息后,黑猫也就顺理成章的再次留了下来。
于是朝鲜三人组便短暂集合了,阿苏惟将这次充当东道主领着二人先是探查了一番阿苏郡。在之前阿苏惟将已经下令将近年多征收的税赋以恩赐的形式发还阿苏郡百姓,这次下来也有检查小野镇幸和高桥绍运二人这些时日工作的意思。
看着田间麦苗青青,阿苏惟将很是欣慰,再加上阿苏郡百姓脸上明显洋溢着的笑容,这更加坚定阿苏惟将继续推行新法令的决心。
但事情却往往未能尽如人意,一路走来阿苏惟将发现这阿苏郡的情形有些太好了!
好到让人生出一种幻觉,这阿苏家已然大治,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再做了。
阿苏惟将和小野镇幸对了下眼神,后者便十分识趣的去把此间陪同的武家人拖走,那武家人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阿苏惟将笑着和黑猫二人脱离了大队,便也识趣的陪着小野镇幸打着哈哈慢了脚步。
这边黑猫见阿苏惟将向着自己靠近,而小野镇幸领着武家人远远坠在后边,心里也是明了,便同样凑近形成一副亲昵的样子,小声问道:“怎么?可是察觉到有何不对,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
阿苏惟将给了黑猫一个你懂我的眼神,然后俯身凑近后者耳边,一只手轻轻环住黑猫纤细的腰际,轻轻的说道:“一直在这官道上走着,看到的都是他们想让咱们看到的,只有真正深入到普通农户家中,才能看到真正的百姓生活。”
黑猫微微点头,然后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对着阿苏惟将撒娇道:“山,那边景色很好,你带我去那里看看嘛~~~”
黑猫这话最后拖着长长的尾音,再配合姣好的面容和柔腻的语气,阿苏惟将一时也是看的愣神,不过在看到黑猫眼中闪过的警告之色后,也是赶忙配合的点了点头,同时对着远远跟在身后的小野镇幸等人摆了摆手。
离开了官道,阿苏惟将领着黑猫尽可能的想要寻找农舍的存在,可兜兜转转近一刻钟的时间也没有半分收获。
就在阿苏惟将有些气馁想要放弃的时候,黑猫却一把拽过前者的衣袖然后指了指前方的草丛。待阿苏惟将仔细瞧去却是发现一个持着猎弓的男孩,这里靠近阿苏山,按照规矩是不得狩猎的。
那男孩也是发觉自己被发现,正手足无措的时候,阿苏惟将先开口问道:“谁家孩童,缘何在这里嬉耍,不怕家里人担心吗?”
那男孩听见这话明白眼前这人没有想要告发自己的意思,因此手中原本已经捏紧的弓弦悄悄松开,然后出来跪在阿苏惟将面前,恭敬的回话道:“多谢大人,小子这就准备回家。”
阿苏惟将则伸手先示意男孩起身,然后接着开口问道:“我二人游玩至此,口中有些渴了,不知可否与我二人一碗茶水?放心,些许花费我们是不放在心上的。”
那男孩非常听话的起身,只是在听到阿苏惟将话语之后有着明显的犹疑,思索再三后便小声回话道:“感谢大人,但小子家中贫寒,恐怕难以招待二位。”
阿苏惟将知道这男孩心中还有疑虑,只是眼下只能寻到这孩子,若是轻易任他离去,真不知何时才能再找到合适的。
一旁的黑猫则是悄悄白了阿苏惟将一眼,这人真是的!很明显这孩子是被吓到了,再加上二人也没有表明身份,心中害怕也是正常。
黑猫轻拽阿苏惟将的衣袖,示意后者向后撤,随即自己便上前来到这男孩身前,然后蹲下身子开口说道:“哥哥姐姐只是游玩的累了,想要一些清水解渴。你不用担心那么多,如果家里人问起来的话,你就说是在山里玩的时候碰见的迷路旅者,怎么样?”
黑猫原本就皮肤白腻的与寻常人不同,在日本国更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这番轻声细语更是让眼前的男孩目瞪口呆,哪里还能有反对的声音。
黑猫心满意足的起身,回身的时候给了阿苏惟将一个得意无比的眼神。
阿苏惟将见这小男孩这般表现,原本心里还在暗骂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子,可被黑猫这眼神一瞟,心里也是一颤,顿时脸上反而红了三分。
那男孩既然答应便也只好领着二人回家,阿苏惟将和黑猫对视一眼便也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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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苏惟将依然面带笑容的跟黑猫有说有笑的回到官道之上,小野镇幸等人也依旧恭敬的等候在这里,只是那些武家人的眼神明显是带上一些戏谑的笑意,却是不好说些什么。
但是小野镇幸却是看的冷汗直冒,阿苏惟将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分明已经是气急了,但又不好发作的表现。
阿苏惟将对着随行的武家人开口说道:“原本是想继续考察的,却不想被这景色所迷。既然今日天色已晚,那本宫司便也不好叨扰,居城还有不少文书等着批阅,便改日再来吧!”
武家人正不想陪同阿苏惟将继续下去,前面的布置虽然没有出差错,但免不了有胆大的贱皮子上前拦路,到时可就不美了。
回去的路上,阿苏惟将一言不发,黑猫面对小野镇幸询问的眼神也只是轻微摇了摇头。
回到居城内,阿苏惟将打发走了所有人,然后叫来了丸目春。
在后者疑惑的眼神中,阿苏惟将开口问道:“先前你为我做的忆苦思甜饭,还有吗?”
丸目春看着眼前眼神极为悲悯的阿苏惟将,一时愣神。
阿苏惟将接着开口说道:“一户之家,少有隔夜之粮,若不是先前退却了部分赋税,他们便要拾荒度日。而所居之处,不过茅草垛堆聚而成的草屋一件。至于人丁,虽然不少,却只有务农的父亲和狩猎的兄长可以出门。”
“至于女眷则全部要缩在那不过方寸的草屋之中,不能见人!”
阿苏惟将说到这里脸色泛起异样的红色,丸目春则是轻轻开口附和道:“因为没有衣服着装,只得缩居家中。”
阿苏惟将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问道:“相良家,也是这般?”
丸目春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黑猫说朝鲜国也是如此。
看来无论何时何地,这天底下受苦的还是老百姓。
这天地下百姓的苦难,远远不是这些官家人能够想象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