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前国,平户城,松浦家。
阿苏惟将和黑猫便在博多之町分别,一来是黑猫已经到时间回朝鲜国,二来下关屋的要求虽然姗姗来迟但总归是传递了过来。下关屋方面表示立花山城全面戒严,就连寻常行商也被禁止通过,所以他们只好请托村下水军绕道送到宗家掌控的水面,再向博多屋这边联系。
阿苏惟将综合手里的消息,认定高桥家必然是有着其他动作,又或者说大友家想要有着什么动作。岩屋城的闭门羹、立花山城的守株待兔以及龙造寺家和毛利家全都被摒除在外的表现。
岩屋城的背后到底是谁?这是萦绕在阿苏惟将心头的一块巨石。
可博多之町毕竟只是村町,也不是久留之地。
过分的与龙造寺家接近,只会给别人留下话柄,所以阿苏惟将选择了地位相对超然的松浦家作为暂驻之地。
一来是因为毕竟有前番在明国并肩作战的情谊,二来是平户城作为北九州商贸汇聚之地,若是能够参与到与朝鲜国的贸易当中去,确实比博多之町作为聚散之地更为妥帖安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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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浦隆信些许时日不见,显得愈发成熟和阴骛了。
虽然阿苏惟将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毕竟他与松浦隆信也只是匆匆见过一面的交情。但是很明显的让人感受到,与当初跟在王直身后的那个平和的青年不同了。当然也有可能是进入了三十岁而立之年,松浦隆信更进一步成长了。
不过就在阿苏惟将向松浦隆信讲述这条商路前景的时候,他分明从后者的眼中察觉到了悲伤的情绪。
“不,多谢阿苏家的好意。松浦家如今不再参与到日本国以外商贸事宜,这份合作还请另寻他人吧。”松浦隆信语气平淡的直接张口拒绝了阿苏惟将,随后又仿佛是察觉到自己语气有些问题,于是又开口补了一句“不过,阿苏家若是愿意,还请放心于此驻留,待局势明朗再做他想不迟。松浦家十分感谢当初阿苏家对五峰船主的帮助。”
说完这些,松浦隆信便起身告辞了。
阿苏惟将想要起身再说些什么,却被一旁陪侍的笼守田安经拦住了。
待松浦隆信的身形完全消失,笼守田安经幽幽叹出一口浊气,十分无奈的向着阿苏惟将开口解释道:“自五峰船主大人为明国设计所获之后,主公一直倾心襄助王滶大人想要逼迫明国妥协,放还被囚的五峰船主大人。可是去年年末,从王滶大人处传来消息。”
笼守田安经吞咽了口唾沫,语气低沉的继续开口说道:“去年年末王直大人被明国斩首于杭州,叶宗满和王清溪两位也被发配边疆。”
阿苏惟将早就自别处得知了这个消息,只是他却没料到这个消息对松浦隆信影响这般大。
笼守田安经见阿苏惟将吃惊的神色,便知对方不知道这中间的故事,于是便开口解释一二:“王直大人泛海而来,自弱小而渐渐壮大,一直是我们所敬佩的存在。而主公更是在先君的允许下和王直大人相交莫逆,是以这次才如此想要为其复仇。”
阿苏惟将微微点头,随即便开口问道:“既然如此,想来松浦家花费定然巨大。若是能够参与这条商路,也可以为后续对明国沿海用兵做好准备啊。”
笼守田安经听到阿苏惟将问到这里,便也不做掩饰,向着左右探望一下,便压低声音张口说道:“王滶大人先期用兵确实收获不少,可谓是震动明国东南,一度逼的明国把先前那俞龙戚虎都派了过来镇守。”
阿苏惟将听的认真,在听到俞龙戚虎这四个字的时候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先前一位戚继光已然让他们一众人吃尽苦头,如今这二位联袂而至又会是怎个情况?
笼守田安经继续向阿苏惟将讲述着王滶经略明国闽广地界的经历,自阿苏惟将等返回大友家后,王滶搜罗余部然后杀回明国,誓要报复以胁迫明国释放王直。先是自黄华登陆,斩杀卫指挥使刘茂、千户秦煌等。随后焚烧石马县城、袭扰虹桥芙蓉诸乡镇。
若不是袁祖庚死守城门,宁愿城外村镇全部被焚掠,也绝不开城门迎敌。恐怕也是撑不到戚继光自台州驰援,也就是从这里开始战局出现转机。戚继光孤军突进,七战七捷,不但收复了先前失地,甚至还将原本胁迫劳作的百姓三五百人解救出去。
王滶所部外无援军,内失根基。哪怕以数倍兵力也难以与戚继光所率这支部队匹敌,于是不得不再度返回海上,再寻其他良机。
笼守田安经说的简要,可其中却有着不少让阿苏惟将好奇的节点。
阿苏惟将先是与笼守田安经一起感慨了一番王滶的际遇,随后便装作不经意的开口问道:“先前大人所说明国宁愿坐视村寨焚毁也不出兵,却不知是何缘由啊?”
笼守田安经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随后开口解释道:“按照常理,明国官员皆有守土护民之责。像那般在城中看着外边遭罪的,还是头一遭。明国有句话,叫做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不过似这般怯战的还是第一回。”
阿苏惟将眯眯眼,随后再度开口问道:“既然这明国官民之间这般仇恨,那戚继光为何能连续取胜呢?”
笼守田安经端起茶碗来饮下,对着阿苏惟将再度开口说道:“这戚继光确实有一套,我虽未直接参与明国事宜,却听得不少从那边撤回来的人说起过。明国实行一个卫所制,和咱们这边武士有些类似,都是世世代代杀人砍人的。”
“可这回,这戚继光似乎是打破了这个规矩,从一些老百姓招兵自练,号称戚家军。”
阿苏惟将听完微微点头,嘴里喃喃念道:“戚家军...戚家军...似乎是一个值得记住的名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