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国,京畿道,汉城府。
虽然已经是近夏时节,但汉城的夜依旧有着几分寒意。与这环境相衬的还有朝鲜王李峘的心境,他独自站在宫殿阳台之上,望着远处的星空,心中思绪万千。
李峘是朝鲜中宗李怿次子,自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父亲薨逝后,兄长继位仅七个月便诡异的骤然崩逝。并且没有留下子嗣,原本被封为庆原大君的自己便被母亲推出来继任了这朝鲜国王之位。
这期间自然又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年幼的自己只能由母亲垂帘听政,接着便是二尹党争尹元衡联合母亲处置了尹任等异党。后来又有良才驿壁书和安名世乱文这样匪夷所思的案子,直到八年后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母亲才撤帘还政。
即便知道这只是表面上的亲政,但是这不妨碍李峘对未来的美好期望。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英明神武的君主,但更不认为自己会成为燕山君那样被唾弃的存在。现在,他却深深感受到自己的无助和无奈。他的国家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而他却无法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的身边,如今只有一个忠诚的僧侣相伴。他回头看了看僧侣,问道:“普雨法师,你说,我该怎么办?”
普雨法师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殿下,您是朝鲜国的君主,您手中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您可以做任何您想做的事情。”
李峘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这权力确实至高无上,只是我却无法使用它罢了。我的大臣们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争斗不休,他们根本不关心国家的安危。我的军队也无法抵御倭寇的入侵,乙卯年(1555年)的事情不能再重演了。我的子民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便是你,不也是母亲派来监视我的吗?”
普雨法师平静的回道:“殿下,您可以选择相信您的大臣,您也可以选择相信您的军队,您更应该选择相信您的子民。只要您相信他们,他们就一定会来到您的阶前为您效力。”
李峘盯着普雨法师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也许你说的对,我应该相信他们。但是,我究竟应该怎么做呢?”
普雨法师抬头看向李峘那双明亮的眼睛,轻轻开口说道:“殿下,您可以召开一次大朝会,让各道郡大臣都具文参加。您可以在朝会上让他们知道您的心意,届时自然会有愿意来到您的身边成为真正可以辅弼您的人。”
李峘眼神一亮微微点了点头,继续开口问道:“好的,我会考虑你的建议。法师以为,该以何处为入手点好呢?”
普雨法师却不再言语,而是默念起了佛经真言。
李峘眼神微微聚敛,但也没再开口询问,一拂袖便转身离去。
走在披洒着月光的石子路上,李峘的心里开始思量起刚刚普雨法师的话。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内心的不安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心脏。
李峘知道,普雨法师的话并不是毫无根据的。他试图擢升王后舅舅同时又是宗室之后的李梁来对抗尹元衡,但他心里很清楚,尹元衡的背后实际站着的却是自己的母亲。这种无力感深深地刺痛了他,他感到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母亲抛弃的孩子,孤独而无助。
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母亲和父亲对自己的偏爱。可是,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只是母亲的一枚棋子,被母亲利用来达到她自己的目的。自己的人生就像是一场骗局,而他自己则是这场骗局中的受害者。
李峘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这样对待自己?为什么她要为了自己的权力欲望,而牺牲自己的儿子?他想要质问母亲,想要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可是,他又不敢。他害怕母亲的怒火,害怕她会更加残忍地对待自己。
在月光下,李峘的影子显得无比孤独和凄凉。他慢慢地走着,仿佛自己的人生也在这条石子路上迷失了方向。
突然,李峘听到一声稚嫩的呼喊声传入耳中。他循声望去,声音来自一个男孩。李峘的脸上终于展开了愁容。
“邸下!邸下!请走慢一些,注意脚下。”跟在那男孩身后的仆从紧张的呼喊着。
那小男孩却是不听,只是自顾自的向着前方跑去。这般自在的表现让李峘展颜,不由停住脚步对着向自己跑来的儿子轻声喊道:“暊(xu)啊!慢点,父亲就在这里。”
李峘站定,看着一路小跑到自己面前,微微气喘的儿子,先是接受了他的行礼,随后便上前开口说道:“世子,是有什么事情,才那么急促的跑来吗?”
李暊行完礼后,便起身对着父亲李峘开口说道:“父王,是刚从普雨法师那里回来吗?”
李峘放下了原本想要帮儿子李暊抚背的举动,十分好奇的开口问道:“为何这样问呢?”
李暊低着头对着父亲李峘回话道:“儿子刚从祖母那边出来,有宫人传话说父亲礼佛去了。祖母还说父亲是为朝鲜国祈福,希望普雨法师消除年前造成的杀孽。”
李峘的脸色霎时便难看起来,于是选择侧身不让儿子发现,仍用着轻松自在的语气说道:“你祖母说的没错,父亲我是去为朝鲜国死难的子民祈福去了。”
李暊这时候抬起头,对着父亲李峘开口说道:“请父王放心,那个贼人已经授首,朝鲜一定会在您的领导下再次恢复的。”
李峘没有回话,而是回头示意领班侍从不要跟来,领着儿子李暊缓缓踏上了这一条披洒着月光的石子路。
待走到只有二人的时候,李峘突然轻声的开口对着李暊说道:“世子知道吗?月前,巡警使回奏,称捉到的贼首林巨正是谎言。”
李暊闻言愣在原地,瞪圆了双目看向自己的父亲李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