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在轰然炸响的寒气里,一个模糊的影子骤然冲出。他手提着一根短枪似的冰棱,在冲出寒雾的那一刹那便全速跳起,然后便在空中改为双手持握,随即便猛地将冰棱,插进了那操使寒气的女子脖颈之中。
“噗!”
冰块碎裂的声音伴随着皮肉撕扯的声音同时响起。动脉被刺穿后喷涌而出的大量血液,不仅染红了那道冰棱,更是染红了那影子的双手。
那影子没有犹豫,拔出冰棱再次猛的一穿。这一次比起上一次有过犹而无不及,竟是直接捅穿了那女子的脖颈。
砰!蕴含在冰棱内的蓝紫色妖力骤然引爆。尸体轰然倒地,连带的还带倒了欺压其上捅了两个对穿的男人。他在地上滚了两圈后再重新爬起——猛地一抬头,尸体连同着那只冰棱忽然的就不见了。
“……………………”
男人缓慢的站直身体。在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脑海里仿佛又消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到底消失的是什么,他,想不起来。
“……我,我是……轩辕帝丘。”
他松了一口气,但还不等面部的肌肉完全随着呼吸放松。他就骤的提了一口气,面容也随之狰狞。他当即侧身抬起左手,猛地向后一肘挥出还击。
扑——
充斥着冰冷气息的一拳撞上了轩辕帝丘还出的一肘。冰冷的气息拾级而上,顷刻之间便冻结了轩辕帝丘的整只左臂。轩辕帝丘见状丝毫不惊,他极速抬起右手,一掌击在左手拳上,震碎冰冻的同时就是一拳打出。三眼齐开,并且解放了白虎杀气的他,在此时肉身已经几近至臻的战斗兵器地步,一招一式无需思考,身体自然就会给出他能够将杀伤力最大化的方式。
更何况,三眼还能不断的、蛮横的给他补给妖力来吊着这条命!
蓝紫色妖力携裹下的一拳不消片刻就轰然击溃了那人竖起的冰墙。轩辕帝丘没有任何迟疑,一个闪身穿过冰墙的残害,便成功拉近了和对方的距离。
寒气和蓝紫色的妖力在此时相撞。在你来我往之间,轩辕帝丘没有任何防守。他肆意地攻击着,挥出一次又一次堪可必杀的,携裹着惊人妖力波动的拳,也任由着对方,在一次又一次的记忆复苏中,用熟悉无比的寒气在身上打下一道道难以遮蔽的伤痕。
他吐出一口血。痛快,实在是痛快!
在一次交手之间,轩辕帝丘趁机锁住了那人的动作。在她背后,他轻声呢喃:
“雅儿。”
“我还要杀多少次才会真正忘了你?”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十六,第四十五,第七十六,第一百零一,第三百四十,第六百,一千,两千…………至于无法在铭记,至于麻木。
轩辕帝丘感觉到,自己似乎正在被剥离。似乎随着每一个上一次的结束和下一个的开始,在这之间,他都会被一点一点剥离去什么。
他知道,他在被剥离记忆。
他知道,他在被剥离性格。
他知道,他在被剥离情感。
他知道………他在被剥离此时本来就飘摇的存在。
他在心里默默的记着记忆的数量。他知道每一次染上鲜血都是减一。随着不知如何的时间流逝,心中的数位表便不断的削减。那位数逐渐趋于消亡的无。
人总是说,最后失去的事物,才最重要。
先前一个个……人的记忆丧失,他似乎尚且还能表现的想个正常人一样。但是如今,随着雅儿的记忆在一点点淡忘,他……却反而会是先坚持不住的那个啊。
这样空洞的感觉和身体上无法忽视的熟悉的感觉,就是记忆被剥离后的体验吗?
简直让人对自己都感受到了疏离啊。
在血泊里,浑身猩红的轩辕帝丘沉默着拧断了那人的脖颈,然后任由着遗体化作光点缓缓消散。
他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是个血人了。
“我……我是轩辕帝丘......吗?”
他伸出手虚握了一下,笑的有些怀疑。
“对,没错。我……我是轩辕帝丘。初上涂山的时候,我介绍过。”
轩辕帝丘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用手搓了搓脸。本意想把脸上弄的干净些,但是到头来,也无非只能让血在脸上晕开。
【喂,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前几天表现挺不赖的嘛,够英勇!怎么样?要不要跟着我涂山雅雅混?以后我包你在涂山吃香喝辣!】
脑海里,那个背着酒荫的红裳萝莉此时好像就在面前一样。
【好啊。我叫轩辕帝丘。】
“……………呵。”
轩辕帝丘微微一笑,然后便吃力的爬起身来。
感觉真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的一开始,他什么都不知道;而在梦的即将结尾,他又不得不去将曾经的一切一一忘去。
他直起身来,吐出口中的血水。
真像是,做了个现代普通人,一朝穿越到动漫世界的梦一样。
梦是什么?梦是镜花水月,梦是海市蜃楼,是南梁上幻想,也是一触即破的美好。
无论梦里如何,梦最终,不都还是要醒的吗?
轩辕帝丘笑了。他的身形有些摇摆,亦如将死,又像重生。
透过眼前的殷红,轩辕帝丘看见那个人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眸中产生的重影,让他一时间觉得眼前的人,仿佛是那天见到的后世的她。面带冰霜,生人勿近。但,一时间,又让他觉得,像是那个过去的她。巧笑嫣兮,乐观傲娇。
【我为什么一定要装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山模样呢?】
脑海里残缺的记忆回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轩辕帝丘?】
【你在这儿做什么?走啦!快跟我走。日落了不回家,在这儿装什么大诗人大文豪。我找你好久了。】
朦胧之间,她向着自己跑过来。淡青色的酒荫在背后一晃一晃的。隐隐约约,还看得见上上面,一个很熟悉的雅字。
【不是说好了今晚要一块去吃晚饭吗!我昨天就问你准备去吃什么,你到现在也没有告诉我。喂,老娘告诉你,妖馨斋这个点早就关门了。】
【所以,你就想想去吃点别的什么吧!】
她叉着腰,哼哼的说着。
【你怎么不说话?搞什么啊。】
她站在不远处,微微地歪着头看向他。
“不………我只是………”
轩辕帝丘左右微微地摇了摇脑袋,嘴角向下。他缓慢的拖着身子一步步走过去。
“我记得我们………哈………那天吃的是什么来着?”
他絮絮叨叨。
“是面条吧?而且我在厨房里下的。我记得那天还从外面买了菜带回家去,是一锅煮好的牛肉,三碟拌菜,两个炒菜。我在桌子上放了三个碗,准备了三双筷子,但是有人一直到最后也没来,整个晚上只有你和我在吃。先是下的线面。那次没下好,面坨了,你和我都没吃,后来花了点时间,嚷嚷着想吃拉面,结果一顿晚饭,硬生生被我们吃成了宵夜……而且,还搞得厨房一团糟………”
他慢慢的越来越近,直到来到她面前几步之遥。
“………………”
他站定。
“谢谢你………”
“演的真像。”
声音落下,轩辕帝丘的重心随着拳的扬起瞬间失去。他好似失重一般的向前倒去,在摔断鼻骨前的那一刻,他一拳打碎这识海里最后的幻象和存在。
而就在这碎裂的这一刻,一切就都消失了。
“…………………”
刹那之间,世界俱暗。他倒在地上,转过身,冰冷的黑暗侵袭无处不在。鲜血流淌在脸上的每一个角落,淅淅沥沥的滴在地上,像是雨水。他呆滞的仰面看着天空,没由头的突然让泪水溢满了眼眶。
鲜血的腥味和泪水的酸涩在面部上五味杂陈。渗透进伤口的那部分让他面上痛涨,进入唇齿之间的是苦涩的反胃,一转身便能吐出一大滩血。他趴跪在地上,被布条遮挡住的胸脯极高地起伏着,残破的肺像是老旧的鼓风机一样泵着微乎极微的空气,食道和气管里满是血的腥味。
他伏在地上,脸被压在血泊里。逐渐丧失的温度和仿佛减弱的血腥味告诉他。
血就快要流干了。
“...................…………”
忽然的,黑暗里响起步伐的声音。
他被惊醒,视线穿过血丝。
“…别………不要走………”
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他嘶哑的说着,便想要撑起身体。
“咯,啪。”
双手刚刚触及地面便传来难以言喻的痛苦。他刚刚抬起的头一瞬间又重新砸回血泊里,直接便撞的头昏脑胀。
双手用不了。
他用头抵着地,驱使着跪着的双腿使劲的活动向前挤去,想要用着腰部的力量直立起来。
脚步声更加远了。
“………不要………走……”
他费劲的跪直身体,向前一个趔趄才堪堪站起。然而即使是这样,他强行驱使的双腿也是不断的颤抖着,哪里是能行动的样子。
但是他还是迈出一步,两步,然后逼迫着自己趔趔趄趄跑起来,追逐向那个声音离开的方向。
在黑暗里,他竭力奔跑,几次在途中险些因为双腿失去控制摔倒也不管不顾。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去追逐那个声音,但是,心里就一直有这样的一个声音,告诉他………
你要追上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更不知道到底跑出了多远,直到力竭,他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地上,也没能再追上那个背影。
他倒在地上,身体感受到了死的冰凉。温度在慢慢褪去,而疼痛则袭上大脑。一开始是脚,然后小腿,大腿,他的肌肉和骨骼好像在砧板上被一点点剁碎,分离,直到筋骨尽数断碎。
他动不了了。
整个下身都再没有了任何知觉,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痛感。
寒冷来到腹部了。他感到意识开始变得慢慢模糊。不知不觉中,他被扶起,好像有什么东西缓缓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警惕,剩下的警惕让他骤然睁开了双眼。他脖子上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双搂住并缓缓锁紧的手臂。
他感到惊恐。连忙便想要抬起手去拔下这对手臂。抬起来的只有左臂,他扭头望去,却只看见,他的右臂………
身体里已经没有任何力量了。他的手指无助的扒拉着那对锁得越来越紧的胳膊,力度轻的根本毫无作用。
“咳额…………——额————”
是窒息。
他的力度总算大了一些。身体在此时好似已经缓缓的悬空了,他的手臂不住的向下掉着,一次更比一次的低落。
“额————啊啊————”
他的视线不停移动,身体也做着最后的挣扎。死的到来看来似乎还有一段时间,直到他的视线,落到了自己拨动的左臂上。
仅能看到的那一部分肌肤上,深可见骨的写着一个雅字。
“……………………”
他的目光顿时空洞了。视线在此时似乎超脱了他的本身,突然就能够落到自己看不见的身后了。
他看见自己破碎的躯干,看见自己被整只斩去冻碎的手臂,更看见……那个在自己身后死死锁住他脖子的人。
原来……会是你。
忽然的,他的手不再挣扎了,连眼睛也慢慢的闭上。
筋骨寸断,齐臂连斩………
原来是雅儿要杀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