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一座。”
张朝天脸一黑:“你可真敢要?现在洛都粮价已经六百钱一石了,这还是夏粮入库压着,后面还要继续涨。”
姜云逸笑道:“陛下已经同意,以后由相府统一厘定洛都柴米油盐布等关键民生用度的指导价,所有商家需得一体遵循,若有违背,当依照大周律及商会章程从严从重处罚。”
张朝天脸色愈发难看:“没入商会也要一体遵循?你做事怎地如此霸道?”
姜云逸却肃然道:“保民生本就是陛下与相府首要责任,商者,但有囤积居奇、里通敌国、破坏朝纲者,绝不姑息。”
听他说得斩钉截铁、义正言辞,张朝天微微一滞,丝毫不怀疑其决心。
张朝天神色愈发阴晴不定,却听姜云逸继续道:“粮价是基础民生物资,朝廷会逐步剥离其暴利属性,本公打算五年内将粮价压在四百钱一石,十年压到三百钱。日后种地肯定是比不过经商的。侯爷还应早做打算,下决心把自家买卖做得好些。”
“制定大周商律的事情,侯爷当是已经知晓了才是。商业乃天下繁荣之大事,大周商业未来将迅速勃发,但对商人却是要严格管控,绝不可使之脱缰危害社稷。是以,商律制定,势在必行,侯爷当慎而重之。”
一边说着,姜云逸一边起身,道:“这十万石粮,且先放在侯爷粮库里,只你我二人知晓。”
张朝天阴晴不定地思索间,却见那小子竟然已经起身往外走,当即一惊,旋即恼火地道:“竖子!谁与你说好了?”
姜云逸夜访博望侯府的事情,迅速被洛都权贵们知晓了,众人意外也不意外。意外的是姜云逸这次竟然先从博望侯突破。不意外是因为姜云逸似乎不管做出什么举动都不意外。
待到次日,六月初五,博望侯粮库始终没什么动静,姜云逸那些嫡系也都没什么动静,左龙武卫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众人这才感到意外,姜云逸竟然没拿下博望侯?博望侯这么有种的么?
十万石粮食当然不是小数,但姜云逸当不至于筹措不到才是?尤其是不可能跑了一趟博望侯府却空手而归才是。就算博望侯再坚定,不被姜氏小儿所蛊惑,象征性地给个一两万石也是人之常情才对?
姜云逸在相府深居简出,有些好奇的公侯只能去试探博望侯,都被其不咸不淡地给糊弄了过去。
入夜,姜云逸来到赵国公府。
分宾主落座后,赵广义面无表情地道:“你许了博望侯什么?”
姜云逸不加掩饰地道:“赵公慧眼如炬,本公许了把帝国博物院建在博望侯家的地上。”
赵广义微微一愕,还可以这样搞?旋即便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当即神色不善地看着他,问道:“所以,帝国图书馆就是留给本公的了?”
却见姜云逸微笑着颔首道:“太学也可以,可以建得稍远些,商业带动效应当不弱于科举考场才是。帝国图书馆和帝国博物院加起来可能都抵不上太学,只是占地要稍微大一些。”
赵国公皱眉问道:“这么好的事,为何要找本公?”
姜云逸肃然道:“商业乃天下繁荣之必须,但商人必须强力管控好,不可使之操纵朝堂是必须死守之红线。未来耕地之产出必定越来越有限,北方诸世家若是抱残守缺,式微不可避免。
而江东之地不仅文风鼎盛,商风同样浓厚,一旦江东政商利益集团形成并把控了朝堂,社稷毁灭只在旦夕之间。是以本公希望赵公能带头把北方商业做起来,以为制衡。”
赵广义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就不怕本公的后人把控了朝堂?”
姜云逸缓缓摇头道:“江东之地一年二三熟,寻常小民都不知饥馑为何物。吃饱了不饿,才有余力读书;土地有额外产出,才有余资经商。是以不管是经商还是读书,江东尤其是徐南扬北之地优势太大了。日后若是通了外海商贸,更是不得了。北方能守住就不错了。”
赵广义瞪了他一眼,沉声道:“那你还敢放他们出来祸乱社稷?”
姜云逸神色古怪地看着对方,笑而不语。
赵广义微微一滞,这才醒悟,在这家伙眼里,如今的世家集团与未来可能形成的江东政商集团别无二致。他揉了揉脑门儿,岔开话题,问道:
“太学你打算做些什么文章?”
姜云逸会心一笑,还是赵国公敏锐,当即也不隐瞒地道:“日后各郡要建立中学,各县要建立少学。士子先要考过少学才能入中学,考过中学才有资格参加洛都科举。而太学生可以直接参加科举,并且录取名额单列。”
后世都没消灭特权,这个时代想都不用想。你不给权力安排出路,权力就会自己寻找出路。
赵广义被狠狠噎了一下,神色不善地道:“科举这件事,你还打算做多少文章?你嘴里这太学门槛不低吧?”
姜云逸轻轻一笑,直接略过第一个问题,说道:“第一批可以先招收五百人,洛都招二百人。其他各郡按人口比例分配三百名额。日后每年招收不超过百人,且年龄要限制在二十五岁以下。科举也要限制年龄,三十五岁还没中的,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浪费粮食。当然,这都要一步步来。”
赵广义默然了一下,才皱眉问道:“你既已想好了,还来寻我作甚?”
姜云逸面容微肃道:“我希望陛下要的那十万石粮,能由赵公来出。”
赵广义先是愕然了一刹,旋即面色阴晴不定起来。
“赵公,明日我便派人去运粮。”
姜云逸丢下一句,便起身告辞,却听赵广义追问道:“博望侯呢?”
“赵公就当我没借到好了。”
赵广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家伙竟敢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