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今冬的第四场雪又不请自来。
大周的万里河山都进入了辞旧迎新的喜庆之中,万千贫寒之家却郁郁寡欢地应付这难捱的年关。
至少洛都这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家家户户、男女老幼,脸上大致都能看到些喜庆之色。
一大早,严东吴与会稽贺如松、柴新德一并来到内阁,却被内阁值守官员客气告知,明相今日已经歇了。
柴新德与贺如松皆是悻悻不已,严东吴却是黑着脸。
新上洛的外地人可是只见识了这位明相的跋扈专横,他可是当面领教过那竖子的手段。
那可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总能逼得你节节败退,一直退到他满意的位置为止。
不用想也知道,那家伙绝对是故意晾他们,叫会稽的人过不好这个年,先小火慢炖一阵子,再忽然大火收汁,去皮脱骨大概是逃不掉的了。
“严大人,我等同在异乡,今日便一同过年如何?”
贺如松发出邀请,严东吴既然要入阁,毫无疑问就是江东代表,拉近距离是题中应有之意。
严东吴有些犹豫地道:“被豫章的人晓得,怕是不太好?”
哒哒哒!
“家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三人的对话,不约而同抬头望去,却见严东吴的亲随小跑着赶来,凑到近前,嘀咕了几句。
听完亲随报告,严东吴愕然了一下,旋即转头对贺、柴二人抱拳一礼,苦笑道:
“殿下相召,不敢不从。”
目送严东吴登车去赴东宫邀约,贺如松与柴新德面面相觑。
柴新德有些酸道:“严氏怎就如此好命?严老大能入阁,还莫名其妙有个水师大都护做外援?果真坐稳了,立刻便是江东第一世家了吧?”
贺如松心中也是阵阵泛酸,旋即苦笑道:“看来过去是我等坐井观天,小觑朝廷人物了。
这大周朝廷虽是稚子当政,但这拿捏人心的手段,却是个顶个的狠辣。”
太子邀请举目无亲的严东吴入东宫过年,严东吴除了感恩戴德,别无选择。
顺便酸掉江东其他大族一地的大牙。
你知道又如何?
该感恩的必须感恩,该酸的还是要酸。
……
齐国公府。
啪!
“小懒猫,还睡呀?太阳照到屁股上了!”
姜云逸拿着一支画眉笔,轻轻给媳妇挠痒痒。
颜如玉终于睁开眼睛,怒道:“你这人,怎地如此讨嫌?每夜只管自己睡得香甜,根本不管旁人睡不睡得着!”
姜云逸当然知道她在抱怨什么,当即老神在在地道:“老公摸老婆,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你得抓紧时间适应。以后我不摸你,你都睡不着,那才算是修成正果。”
颜如玉俏脸一红,轻啐一口,蒙上被子,不再理他。
“把你的爪子拿开!”
“你怎地又上来了?”
“人家不要了啦!”
“男人不能说不行,女人不能说不要!”
日上三竿,小两口还在一起赖床。
颜如玉靠在他怀里,抱怨道:“这些时日,每日都要应付那些老妇人,真是心烦。”
按说应该是去礼节性拜访皇帝的几位夫人的,但皇宫处于半封锁状态,这最繁琐的一道程序倒也省了。
反倒是东宫的两位太子夫人接管了这道程序,都是初经人事的新妇,倒也没有太多弯弯绕。
然后便是世家公侯的夫人们也都送来了请帖,有头有脸的,都要逐一去拜访。
走完这一场程序,才算是融入洛都贵妇人圈子。
“光世家公侯都有几十位,后面还有现任两千石高官之家、做过两千石的高官之家,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听到娘子抱怨,姜云逸也有些伤脑筋,他可以不甩任何人面子,国公夫人这样做会被人戳脊梁骨。
姜云逸盘算了一下,道:“回头找个明白人问问,看怎样可以轻省地糊弄过去。”
哒哒哒!
外面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显然是下人故意弄出来的。
“老爷,夫人,亲家母来了!”
小两口微微一愣,颜如玉一骨碌爬起来,忙不迭就起身穿衣。
“都怪你,娘亲肯定要笑死人家了!”
听到娘子抱怨,姜云逸边笑边不紧不慢地起身穿衣。
这种事,姑爷才不虚。
少顷,小两口在小厅见到了亲家母王氏。
王氏只扫了一眼有些狼狈的女儿,就不由呵呵一笑:“为娘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耽误你们小两口温存了?”
“娘!您说什么呢?!”
颜如玉又羞又臊,脸上半红半黑,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偷偷去掐那个混蛋腰上的软肉。
姜云逸捏着那六亲不认的小手,从腰上揭下来,笑道:“掐肿了,一会儿你还得帮我揉。”
王氏咧嘴一笑,起身提起手挎篮,抖开包袱,取出几个芭蕉叶裹着的包子,道:
“来,正好你们还没吃早饭,尝尝为娘的手艺。”
颜如玉愈发羞臊,没羞没臊得连早饭都没吃,简直没脸见人了。
姜云逸大大咧咧上前拿起两个精致的包子,一边咬一口,一边随手递给娘子一个。
“娘的一片心意,趁热吃,别辜负了。”
王氏越瞧这姑爷越满意,虽说在朝廷权势滔天,口碑也不大好,但在家里好像还是挺随和的,一点架子都没有。
关键是大年三十这么忙的日子,竟还能没羞没臊地赖床,可见是如胶似漆的。
姜云逸和丈母娘闲聊了几句,吃了两个包子,就告辞了,留给母女二人说几句体己话。
王氏看着羞臊气恼的闺女就一直笑。
颜如玉被母亲笑得实在是受不了,道:“娘,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王氏抬手掩嘴笑道:“我与你爹也是这般过来的,哪里便是笑你了?”
颜如玉气恼地道:“你看,嘴巴都咧到大门口了,还说没笑?”
王氏尽量收敛一下笑容,话锋一转,问道:
“这些时日,过得可还称心?”
颜如玉有些闷闷地道:“不称。”
王氏心下微微一紧,追问道:“可是不大适应?”
颜如玉无奈地点点头:“主要是每日里,都要去应付那些贵妇人,已经很恼人。回家后,还要受那家伙的气。”
王氏面容一肃,沉声道:“他欺负你了?说清楚,怎回事?娘一定帮你做主!”
颜如玉见娘亲要发飙,赶紧语气缓了缓,有些赧然地道:“娘,原以为那家伙是个正经人,不曾想,竟是个色中恶魔,莫名其妙就迫人家敦伦,还迫人家摆弄许多羞人的姿势...”
王氏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浑身骨头似乎都笑酥了。
颜如玉愈发羞恼:“娘,你这样,不和你说了!”
王氏稍稍收敛,仍止不住笑意道:“傻丫头,在闺房里还正经的,指定是有毛病。你以为你爹年轻时候就是正经人了?”
颜如玉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王氏笑呵呵地道:“傻丫头,这闺房可是咱们女人的主场,天生就立于不败之地。
你只要多要他几次,他自己就老实了。
就好比你爹,现在娘只要看他一眼,他就莫名心虚。
当然了,少年人戒之在色,听说他以前身子骨不大好,你可莫要折腾坏了他。”
颜如玉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简直不忍直视、不堪入耳。
十六年来正直的三观都崩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