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羊皮裘的轲比能,此时宛若垂暮的老人,眼神黯淡无光。
头发杂乱的披在背上,整个人半躺着。
面前是已经变得冰冷的羊肉,轲比能一口未动。
只是拿着杯子一口一口的喝着酒,这是他从汉人身上学来的习惯。
“丞相,本王错了吗?”
轲比能看见走进来的檀丹,开口问道:“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想,让数万勇士埋尸沙场。”
轲比能没有责怪檀丹擅自做主,强硬带他离开的事。
反而是后悔自己赌上全部族的生命,让部族的人伤亡惨重。
要是搁在以前,按照他的脾气,檀丹至少要挨一顿责骂。
檀丹闻言微愣,他也察觉到轲比能的变化。
这还是当年的草原英雄吗?
不过身为丞相,他还是上前劝说道:“大王,汉人有一句话,叫胜败乃兵家常事。
战场厮杀是一定会死人的,咱们鲜卑人历来被汉人欺压。
您不过是想带领我们站起来,何错之有?”
轲比能沉默,檀丹说的道理他都明白。
可是,一想起那个天下无敌的飞将军,他就觉得自己设想的一切都开始不切实际起来。
现在还只是个开始,日后不知道还要在死多少人。
“大王!您不应该在喝了!”
檀丹突然上前,抢过轲比能手中的酒杯,狠狠的砸在地上。
哐当一声,酒杯被砸个粉碎,爆裂的碎片溅了一地。
“你干什么!”
轲比能双目通红,发狂般的站起身,粗壮的手臂揪过檀丹的衣领,作势就要打下去。
平日看起来软弱的檀丹,此时却面不改色,双目圆睁,没有丝毫惧色。
轲比能微微愣住,良久,这才垂下手,将他松开。
“大王,我心目中的大王,是我们鲜卑人中的英雄!
您记得您来到大汉之前说过什么吗?您说您要带领鲜卑的子民过上安稳的生活。
凭什么汉人可以占据肥沃的土地,凭什么汉人拥有大量的金银铜铁!
而我们鲜卑人,却要世世代代的在贫瘠的草原蜗居?”
檀丹定定的看着轲比能,眼中带着期盼道:“您身为鲜卑的王,应该振作起来。
剩下的人还需要您的带领,代替死去的勇士们继续走下去。”
听完这句话,轲比能眼中的颓废渐渐消失,重新焕发出光彩。
“丞相,你说得对,本王不应该这样!”
轲比能语气中再度透露出自信,沉声说道:“汉人的血债,本王一定要讨回来!”
“大王,我建议咱们暂时退出定襄,撤出雁门山外吧。”
劝导轲比能后,檀丹说出了他现在的想法。
大王重新振作是一回事,可现在的事实又是一回事。
“为何?”轲比能皱眉,奇怪的看着他。
檀丹解释道:“咱们的勇士在草原上骁勇善战,可是在山丘,还有攻城与守城战上却不擅长。
如果我们能撤出雁门山外,利用我们熟悉的草原,说不定能与汉人周旋。”
“撤出雁门山外?”
轲比能咬牙道:“我们好不容易才翻过雁门山,如果想在回来,汉人一定会阻止我们!”
雁门山是并州的一道屏障,外族想要攻取并州,雁门山是必经之路,而且十分险要。
“可是大王,如今我们的军力也不足以与与吕布对战。
如果不保有力量,那么日后……”
话未说完,就被轲比能抬手打断。
“丞相,本王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如果这次离开,我们就再也回不来了!”
轲比能很清楚,只要他撤出并州,日后想在攻进来,就是难于上青天。
因为,并州有一位飞将军会阻拦他们。
“大王,我还有一计,汉军现在大胜,其定会小看我等,以为我等是草原蛮夷不会使计!”
檀丹眼中精光一闪,笑道:“吕布狂妄自大,汉军所依仗者,无非是此人。
不如大王邀请吕布再战,双方各派大将比斗,若是输了,则我们退出并州!”
“丞相,吕布麾下猛将如云,我鲜卑勇士如何能敌?
此必败之局,难不成真要离开并州?”
轲比能不赞同的摇头。
“大王,您还记得羌渠是如何杀掉须卜骨都侯,反败为胜的吗?”
檀丹脸上露出笑容,冷声说道。
轲比能闻言突然心里一个咯噔,好像明白了什么。
檀丹继续说道:“咱们只要在比斗的时候,让沙钵罗暗中埋伏。
若是能成功射杀吕布,就一定能成功反败为胜!”
……
半月后。
却说吕布正在练兵,突有军士来报,言轲比能再次下来战书。
吕布闻言疑惑,轲比能才刚刚大败一场。
这段时间不好好厉兵秣马,休养生息。
却这么急着来找他报仇,不是找死吗?
这半月以来,他不是不想继续进攻,而是还要处理鲜卑与匈奴流民的事情。
为了解决边患,不得不一边打仗,一边做安抚的工作。
府内。
吕布看着信使,语气平淡道:“轲比能乃某手下败将,如今邀战,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此言一出,帐中诸将皆哈哈大笑。
信使感觉到压力,咬着牙道:“我家大王自知不是将军对手,因此才想邀请诸位将军参与比斗。
若是我家大王输了,我等甘愿退出并州,臣服大汉!”
吕布闻言哈哈大笑:“你当本将是三岁小孩吗?会相信你们说的话?”
使者心里一惊,额头顿时汗如雨下。
不过为了鲜卑的大计,他还是壮着胆子,硬着头皮回道:“将军莫不是不敢应战吗?”
“放肆!”成廉出列怒吼道:“轲比能既要送死,我便成全他!”
森寒的杀意弥漫,使者的裤裆顿时传来一阵温热,一股骚臭的味道传了出来。
诸将见状微愣,似乎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胆小的人,皆是大笑,面露鄙夷之色。
“哎。”
吕布抬了抬手,安抚道:“别吓坏了人家,既然轲比能有这个诚意,本将便成全他!
只是不知,我们在何处比斗?”
使者急忙回道:“武成县旁清水河边四十里外……”
等使者走后,吕布又将书信递给了郭嘉。
在看完书信之后,郭嘉冷笑一声道:“明公,此乃贼人奸计尔!”
吕布闻言奇道:“奉孝之意如何?”
郭嘉回道:“明公可还记得须卜骨都侯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