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山之上。
伟岸的殿堂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灯光,不知怎的显得有些冷清。
一处山清水秀的空间内,一柄长剑安安静静的悬浮在那,时间好似定格,唯有淡淡的孤寂流转不息。
忽的,那长剑颤了颤。
一股无尽悲凉之意瞬间迸发而出,恐怖的帝威瞬间展露开来,洞穿这方空间响彻整个中域。
剑有灵,通其主。
一只有些稚嫩的小手奋力的从剑体探出,随后是带着些懵懂的稚童红着眼眶,坐在了石桌之上。
帝剑之灵。
剑灵的存在并非什么秘密,在修仙界,万物都有可能诞生灵,而器灵是最为常见的一种。
只不过,常见也只是因为基数大而已。
通常而言一柄灵器想要诞生灵,除去自身材质与其主的呵护,还需要无数天材地宝的喂养,更重要的还是看运气。
是的,就是看运气。
灵族身为天地所眷顾的种族,可不是这么好诞生的,这世间大多数器灵其实都是以其他生灵的灵或者直接去抓灵族加以炼制。
前者失败率极高,而后者,有被砍死的风险。
至于自然诞生的灵,那在整个修仙界都是极为宝贵的,无论是何等势力,也能够算是重宝的存在。
而那白白胖胖的小童,便是后天诞生的剑灵。
他似乎还没有习惯该如何走路,颤颤巍巍的学着曾经主人的模样想要站立,但却还是摔倒在地。
他趴在石桌上,用力的抱着那一卷玉简小声抽泣着。
他知道,主人已经消逝了。
狂暴的剑气疯狂的卷动,无边恐怖的威压仿佛要颠覆这封神山,霎时间,中域之人皆是神色惊恐的望向封神山的方向。
他还记得主人离去前所交代过的事情,因此也只是肆意的释放着威压,但却不踏出这片空间,殊不知,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一缕剑气被那玉简所吸收。
“白玉,莫哭,我在。”
一道温和的声音忽的响起,那小童猛的仰起头,看见一道白衣身影站在面前一时间还有些不确定,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才确定那是真实存在的。
“唔——哇!”
小童瞬时间便是蹦了起来,宛若树懒一般死死抱住那青年不松手。
而那青年,正是古云墨。
不是那盖压始武仙界的永宁仙帝,而是那胸怀大志的古云墨。
但,也只是提前留下的一丝灵罢了。
他早已料到这一去将再也不会回来,便是将自己的本命器留在了这里,只带去了封神山所有中坚力量。
而他也早就察觉到剑灵即将降世,便是留下了这道灵。
“走,我带你去见一个老友,也是……你下一任主人……”
古云墨眼中有释怀,轻声说道。
……
尊仙楼。
罗万辰面色复杂,独自一个人坐在桌前。
此时的他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总感觉什么都没心思,心中总有些淤堵的感觉。
酒一杯接着一杯,叹气声一句接着一句。
他很清楚,万归已经离去,可能再也不会再见,但,乾多的那一句路上却是在他心中留下了一颗正在发芽的种子。
城中人流依旧鼎盛,甚至要比瀚海天开时更加鼎盛,但却不是要进入瀚海天的,而是听说瀚海天出了变故,来寻找自己的亲人的。
但,也许永远都不会找到了。
罗万辰一杯酒下肚,握着酒壶却是没了延续,轻轻皱起了眉头。
正要唤人拿酒,却是忽的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去望向正对面。
“万辰,好久不见。”
一道白衣身影牵着一个小童,淡淡的笑着。
“永宁仙帝?”
罗万辰眉头皱的更深,目中有疑惑浮现。
他不是在瀚海天么?难道出来了?
但随后他就发现了端倪,坐在那的永宁仙帝没有那一身的阴郁之气,更没有仙帝的威压,有的只是那宛若春风般轻柔的气息。
“我是古云墨,永宁仙帝,已经死了。”
古云墨轻轻说道,一壶浊酒浮现而出,亲自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到罗万辰面前。
“什么?!”
罗万辰猛的站立起来,瞳孔收缩,一时间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瀚海天能够威胁到他的能有几个?还是说,不是死于瀚海天之手?
忽的,他想到了那道身影。
随后又坐了下来。
“何必呢?”
罗万辰复杂的望向对面带着笑意的古云墨。
“死了便死了,也算是死在那位手上了,值。”
古云墨话语说完,握起桌上的酒杯随后抬手示意罗万辰喝酒。
罗万辰叹了一声,说实话他心中还是有着古云墨的,在这仙界闯荡如此岁月,说得上的知心朋友,没有几个,大多都是利益上的往来。
他握起酒杯,轻轻嗅了一口,随后惊异的抬头“沉梦酿?”
没有迟疑,他仰头便是一口全干,对面的古云墨也是笑了笑,一口干。
“还是那个味道,苦涩,炽烈,却顺滑。”
罗万辰轻声说道,目中有复杂的情绪闪现。
“故人配故酒本为绝配,奈何这时光呐,更醉人。”
古云墨感叹道。
“值得么?”
“哪有什么值不值得,选择落下的那一刻,结果就已经不重要了。”
古云墨轻笑道,似乎他们谈论的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我就像那飞鸟一样,为了更大的理想不惜一切,当我站在了那山巅,我才看清了一切,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选择,永远大于努力,机遇的背后是更大的陷阱。
我没有站在那山巅的资格,但我却选择了不择手段的往上飞,我想要建立起属于我自己的梦,但最后,终究只是一场虚幻,在更大的利益面前,人们往往会忽视背后所存在的风险,而我,便是如此,做出了选择,便要去承受那背后的代价。”
罗万辰闻言一顿,他什么大风大没见过,一时间也是明白了古云墨话中的意思。
“我们往往认不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望见一座山,便想要攀登一座山,见到一条河,便想要渡过一条河,一生忙忙碌碌,但我们最终又收获了什么?”
古云墨望着罗万辰,一字一字的说道。
人人都在仰望高山,人人都想要踏足那风光无限的峰顶,但却从未想过,我们要付出什么?
风光无限的背后,又有这什么?我们不知道,人性便是如此,妄想登顶,却从不去看我们是否够格。
罗万辰他沉默了,一时之间,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无法弥补我做过的一切,那刹那得风光遮蔽了我的视线,那时我便明白,我再也回不了头,当墨染云白,便不在有纯粹的自由。”
“你后悔么?”
“我后悔么?也许吧,我与你不同,你有无数的资源,你背靠罗家,而我呢,除了年少轻狂,我还有这什么?”
古云墨无奈的笑了笑,话语中带着一丝寂寥与心酸。
“当初以你的天赋,本不需要那些也可能……”
罗万辰沉声说道。
古云墨霎时间好似有些疯狂,打断罗万辰的话
“天赋?永远都是个笑话,再高的天赋也抵不过半座山门,天赋与努力从来都不是那通往高处的钥匙,唯有摆在眼前的资源,才是最终的钥匙。
看得见的资源永远都大于天赋与努力,我们都不是话本中的盖世英雄,也不可能是,我们都不过是命运之下的可怜虫,一层接一层,为更高层的他们累积成登顶的台阶。”
人们将心中的的不甘加以描摹,将自己的碌碌无为刻画成自己所想要的样子,来慰藉那浑浊苍老的灵魂。
谁都不是故事中的主角,作者不是,我也不是,谁也不是。
少年志言青云垂,清酒拦马拂云归。
飞鸟何越山水阔,凭栏鱼跃疑人窥。
古云墨自嘲的笑了笑,伸手摸向酒壶,却是一空,他的手掌已经开始变得虚幻,将要消散。
罗万辰伸手拿起酒壶,为他斟满酒杯。
“万辰,我时间不多了,而他,便交给你了。”
古云墨笑了笑,摸了摸一旁小童的脑袋。
罗万辰有些沉默,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心情。
“白玉,记住,我不在的时候,他就是你的主人。”
古云墨的身影已经消散了一大半,并且越来越快。
白玉在一旁不断挥舞着稚嫩的手掌,想要抓住化为烟尘的古云墨,却是如何都抓不住。
“万辰,可否再叫我一声……”
话未尽,人已逝,盏酒不见故人影。
罗万辰手中酒杯炸碎,猛的起身,满脸皆是悔恨。
“云墨……”
“我……不是个称职的兄长呐……”
罗万辰这一生,做对了很多很多,长路漫漫,他每一步都走的谨慎,走的小心。
却从未想过,自身的问题。
对他而言,古云墨更像一个弟弟,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却也不谙人世艰险。
对古云墨而言,他更像是一个大哥,远见卓识又秉节持重,却少了些该有的活力。
一个不懂稳重图变,向往一步登天,一个不知少年无畏,唯图不乱方寸。
却从不懂,对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