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夫长叹,转头扫了一眼那空荡荡的殿堂,随后迈步入虚空。
繁花间,乾多大字躺在其中,鼻翼微微耸动,微风拂动发丝。
乾泽的身躯又大了一圈,都快要赶上乾多了,他闭着眼眸,周身神圣符文闪耀,一呼一吸间都有大道符文显现。
万归的身影浮现于花海之间,一袭红衣被繁花点缀,似那秋水红叶,漾起微风。
他眼眸淡然,望了一眼那没入繁花间的乾多,微微笑了笑,轻轻迈步走到小兽旁,手掌轻抚那柔顺的毛发。
小兽似是察觉,特意放开了周身的符文守护,睫毛微微颤动着,好似将要醒来。
“不必,集中精力,无需在意我。”
万归眼眸眺望向远处,抽回手掌坐在了小兽旁。
清风卷着花香,追逐梦中的美好,自乾多发丝间掠过,摘下一朵鲜花,连同清梦送与乾多。
万归眼眸微微垂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乾多愈发的嗜睡,而他,愈发的有了人情味。
……
孔夫一步迈出,直接便是走向传送阵。
守卫阵法的卫兵也是见是戒律堂之人,识趣的让开了身位,并且热切的询问孔夫要去往何处。
“涫人楼。”
孔夫话语淡淡,颇具威严。
涫人楼,便是孔怀涫居住属地,其不似孔苏霖那般,占据庞大领地,有着无数追随者,他没有要求任何庞大领地与各式人手,而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建了一栋楼,取名便是涫人楼。
涫人涫人,闲庭无人。
孔夫的身影消失在了阵法之中,卫兵也是站回了自己的位置,眼神坚定,他们知道,接下来的阵法不会太平,戒律堂来人,不是鸡飞就是狗跳。
入眼可见山河壮阔,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数名戒律堂人员正站在那,交头接耳讨论着什么。
孔夫大步一迈,直接便是走了过去。
“盘梭,说说怎么回事。”
还未走到近前,孔夫便是开口道。
盘梭连忙抱拳,沉声道:“长老,我们一路从外堂掌事阁起,便是未见到过一个名单上的人,我跟着名单一个一个找,最后发觉出了大问题,便是联系了您,他们几个也是同种情况,我们聚在这里,是因为……怀涫少儒不让进……”
盘梭挠了挠头,有些尴尬,他们在这里等待孔夫也有一段时间了,也一直等在外面,许久都不见孔怀涫的身影。
孔夫眉头一挑,好家伙,拒绝调查,胆子很肥啊。
整个儒家,谁不知道戒律堂是直属于大儒,就算是书奉,也得给几分面子,拒绝调查的他们也还是第一次见活的,曾经那些都已经被挂在柱子上了。
孔夫摆了摆手,示意几人退后,众人也是眉头一挑,不用问都知道,他是要来硬的了。
他们在戒律堂那么久,自然知晓孔夫的脾性,一时间也是退的远远的,生怕波及到自己。
就在孔夫抬手就要强行破开的时候,一只大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瞬间阻断了那浑厚的仙力。
孔夫先是一愣,随后恭敬道:“大儒。”
来人面色温和,须发皆有些发白的迹象,那年轻的面容看上去极为不符,但孔夫却是极为熟悉,他正是当代大儒,孔昀礼。
孔昀礼眼角有着一丝疲惫,温和出声道:“先离去吧,这里我来解决。”
孔夫点了点头,随后便是退后,他给那几人使了个眼色,随后众人也是迅速退出这片空间。
“那是大儒吗?怎么头发全白了?”
其中有人惊异,似是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疑惑问道。
“是大儒,不过大儒看起来好像有点劳累的模样。”
见前方的孔夫没有说话,盘梭才轻声道。
“没办法啊,就现在这个情况,换谁来都愁啊,也难为大儒了。”
“嘘!这可不能乱说!”
孔夫闻言也是白了几人一眼,他们也才闭住了嘴。
孔昀礼站在那里,眼眸带着复杂与些许愧疚,迟迟没有迈动脚步。
迟疑了良久,他轻叹一声,缓步走进那屏障之内。
“你来干什么?问那些人的话,我不知道。”
孔昀礼刚刚抬头,那坐在古琴前的青年便是冷冷开口。
孔昀礼望着面前眉目如画,带着一丝柔气的青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孔怀涫抬眼,一直看着孔昀礼,目光在他那白发上驻足了几息,随后又垂下了眼眸,看不见神色。
“大儒,若是无事,还请回吧,不接客。”
听着孔怀涫那冷漠的话语,他眼神有些失落与迷茫,但随后还是看向孔怀涫轻声道:“我不能来么?”
孔怀涫抬起放在琴弦上的手掌,微微一拂手,一张青玉桌便是浮现,而古琴却是出现在一旁的桌子上。
孔怀涫摆了摆手,一壶花茶浮现,他自顾自的倒了杯茶,随后冷冷道:“自然可以,你是大儒,哪不能去。”
孔昀礼皱了皱眉,坐在了位置上拿起茶壶倒了杯茶,轻声道:“怀涫,你还恨我么?”
孔昀礼一顿,眼中有着不耐,沉声道:“若是大儒来此,是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那还是趁早离去吧,我喜欢清净。”
“怀涫,这大儒之争,你不该卷进来的,这不是你该走的路,你不该……”
“够了!”
孔怀涫面色一寒,将手中茶杯摔在石桌上,四分五裂。
他注视着孔昀礼,声音寒冷“这不该,那不该,你凭什么管我的事?你是谁?在你眼中,我就不该活着是吗?”
孔昀礼握着茶杯的手一颤,茶水滴在虎口,垂下了眼眸“我是为了你……”
“为了我?简直就是笑话!若是为了我,你就不该选这个位置,你就不该放弃我娘,若是为了我,你就不该将我送出儒家,将我送到蛮荒之地,若是为了我,你就不应该阻止我做我要做的事,你从来都不是为了我,你只是为了你自己那自私自利的心!”
“孔昀礼,我告诉你,今天这个大儒的位置,我争定了!你不让我回儒家,我偏要回,你不让我参与儒家之事,我偏要参与,我凭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从最底层爬到这个位置,你可曾看过,你可曾帮助过我?没有,甚至你看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更没有在乎过我是否愿意,你只会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安排我的人生,你不配喊我的名字,给我滚出去!”
孔怀涫双目通红,死死的望着孔昀礼。
孔昀礼抓着手中的茶杯,越抓越紧,却又小心翼翼,害怕会将手中的茶杯捏碎。
“你不懂……”
他有些苦涩,垂着眼眸,轻声说道。
孔昀礼笑了,笑的有些疯狂“我不懂?对,我不懂!我不懂你当年抛下我娘,我不懂你为了所谓的权利,甚至都没有给过我娘一个名分,我更不懂,你为了不影响你自己的地位,隐瞒了自己还有个儿子的事实!”
“我告诉你,我站在这,就是为了,我要堂堂正正的,站在那大儒的位置,我要告诉你,你是多么的无能!”
孔昀礼站起身来,白发垂落,盖住了眼角的沧桑,他缓缓抬起眼眸,望向孔怀涫,轻声说道“你,不该这样的,也不该是这样的。”
孔怀涫一窒,顿了顿,随后冷冷道:“大儒还是离开吧,那些人的事,我不知道,你要是爱查,尽可随意!我不奉陪了!”
说完,孔怀涫抱起一旁桌子上的古琴,缓缓转身离去。
孔昀礼目光落寞,好似再次苍老了许多,他轻轻的放下杯子,生怕磕碰,他的目光在那破碎的茶杯上驻足了半饷,眼眸有些失神。
他还是走了,他知道,孔怀涫的能力是不可能露出半点马脚。
他,一点一点看着他从底层爬了上来,一点一点的,为他铺就长路,一点一点,为他用手掌抚平道路,就是怕他会不小心摔倒。
他什么都没有做过么?并没有,相反,他做了很多很多,但他没有反驳。
只因为,那是自己应得的。
他这一生,只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当年在权利与爱情的选择上,他选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