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君未换行头,黑衣赤足来到景父景母居住的庭院里。
天光渐亮,景父正在院落里站桩,手托石墩打熬力气。
虽年事已高,注定不会有所境界修为,但一个身体康健的中年人,总比一个体格孱弱的中年人强得多。
晨风徐来,吹起宇文君长发。
景父抬头一看,脸色涨得通红,宇文君柔和一笑,微微挥手,景父手中石墩漂浮而起继而平稳落地。
“数月未见,伯父体格壮硕了颇多,精气神较之以往亦更加精炼。”宇文君欣慰道。
景父一脸兴奋走至宇文君近前,仔细瞅了瞅宇文君,使了点力气在宇文君肩头拍打了两下,亲切笑道:“好家伙,贤侄现在才是真的龙精虎猛,锋芒内敛。”
听到此番言语,宇文君觉得那位教书先生教的还算不错,眼前的中年男人距离出口成章还有些距离,不过多少也上道一二了。
宇文君微笑道:“伯父说笑了。”
景父一时起了好奇心,笑意盈盈的看着宇文君,试探性言道:“贤侄,不如你我交手一二,给我指点一番。”
“别家师傅虽对我多有指点,常有赞扬之意,可我总觉得有点假。”
宇文君微微一怔,总觉得有些别扭,可伯父一脸笑意,他也不好婉拒,柔声应道:“也好,伯父出招就是了。”
景父顿时神色一凝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居住在这里,他早就知晓宇文君这位八顾之首的成色有多足,柳青华那姑娘言语之间亦是对宇文君推崇备至,其战力深不可测。
屏气凝神,曲臂撑腰,景父尽可能稳住心神,继而一个箭步跨出,一记冲拳击向宇文君胸口,本想直击面门,奈何身长有限,臂展不足,宇文君足足高出景父一个半头。
这一拳隐约有拳风透出,轻微震鸣了一瞬。
宇文君微微侧身避开这一拳,本想起腿,想了想算了。
景父一招未曾得手,迅速沉腰单手撑地,一记扫堂腿凌厉而至。
宇文君微微后撤一步,恰到好处避开了这一记扫堂腿。
连续两招未有成效,景父略有心急,猛然间纵跃而起,双腿后伸,双拳接连刺出,一串连环拳炮接踵而至。
宇文君象征性单手探出,左右格挡了几下,景父随即力尽,浑身乏力,身形即将坠落在地,宇文君移形换位,瞬移至景父身后,微微扶住景父腰肢,将其平稳安放于地上。
门口,景母不知何时出现,身着一袭简易丝绸长裙驻足观看良久,一脸耐人寻味。
此刻景父已筋疲力尽,一脸木然道:“贤侄觉得如何?”
宇文君柔声应道:“尚可,筋骨力道已够,韧性略有不足,记得起来更早一点,朝阳初升之际,柔练筋骨半个时辰,之后再打熬力气。”
“拳腿师傅给你教导的还算不错,武道一事心不可急,需得戒骄戒躁。”
景父连连点头,暮然回首,看见妻子正一脸怪味看着自己,当即心里一沉,讪讪笑道:“我就是和贤侄比划一下。”
景母没好气道:“你可拉倒吧,分明是侄儿是让着你,还好意思说比划二字。”
景父尴尬的摸了摸后脑。
景母对宇文君一脸热情道:“想吃些什么?”
宇文君想了想道:“肉包子,再来些时令小菜即可。”
景母满足一笑,刚欲转身去厨房,忽然神色一凛。
一股磅礴剑气呼啸而至,一旁的景父当场傻眼了。
宇文君无奈一笑,回头一看,柳青华瞬息而至,凌空一剑竖劈而下,形成一方剑域,清明剑气呼啸,整个庭院里罡风四起,声势骇然。
“师弟,看招!”柳青华认真道。
景父连连后撤,来到景母跟前。
宇文君架起胳膊肘做出格挡姿态,柳青华一剑落在宇文君小臂之上,激荡出大片电光火石,一股巨大的反弹力道令柳青华手中剑弯曲若弓。
前者微微抬起小臂,砰然一声,柳青华身形倒飞而出,姑娘借势凌空而起,抖落出一道华丽剑花,天宇之中弥漫出密密麻麻的清明剑气,每一道剑气宛若实质,均可分金裂石。
宇文君无奈一笑道:“师姐这是打算拆了这里吗?”
柳青华嘻嘻笑道:“我想以师弟的能力,绝不至于让我得逞。”
宇文君无奈道:“师姐,可要小心了。”
柳青华一剑落下,漫天剑气簌簌落下,森然凌厉,令人不敢直视,景父景母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宇文君单手探出,虚无之力盛放,凝固虚空,无数剑气戛然而止,凌空而立的柳青华更是动弹不得。
大袖一挥,剑气玉碎,重塑朗朗乾坤。
柳青华目瞪口呆,察觉到禁锢自己的那道伟力消失后,轻盈落地,一脸沮丧道:“师弟此次闭关裨益惊人,竟然可这般轻描淡写的化解我的清明剑气,便是独孤俪妹妹,也得费一番周折才可。”
宇文君应道:“侥幸而已。”
柳青华哼了一声道:“过度的谦虚是骄傲!”
景母松了口气,一脸笑意道:“你们两个在我们看来已经很厉害了。”
景父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两人随意一人,若对他全力出手,大致他是没有任何反应的。
柳青华一路小跑至景母身旁,乐呵笑道:“走,我们去厨房,吃完饭以后,我们就要去北海了,不久后就可看见佩瑶师姐了,我是试探不出他的深浅,但佩瑶姐姐绝对可以试探出他的深浅。”
景母心里泛起涟漪,盼秋季到来,秋季终于到了,温情笑道:“好勒,咱们去厨房。”
进入内堂,景父泡了一壶茶,声音略有颤抖道:“佩瑶那丫头会来这里吗?”
宇文君沉思道:“得看那位佩瑶师姐师尊是否还有安排,但无论如何,佩瑶师姐都会来到这里与你们重逢。”
景父听出话外之音,来了可能也不会居住太长时间,也罢,总比没来要强的多。
宇文君补充了一句道:“实情尚未可知,兴许来了后会长住的。”
景父笑着点头,眼角泛起泪花道:“想来现在她个头也长高了些。”
厨房内,景母在揉面,柳青华在生火,嘴里碎碎念道:“大娘我告诉你啊,师姐手里有一柄神兵利器叫做流雪,是天下名剑,单论灵性威能还在断念之上,他们两人见了后,肯定要在浩瀚北海打一架的,毕竟三年没见,都想知道对方长进如何。”
“说起来,师姐有扶摇女帝倾囊相授,如今当也步入大黄庭了,实力非同一般,若与我动手,我最多可招架一招。”
景母一边听着,心里泛起无数暖意,忽然好奇问道:“扶摇女帝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很早之前就想问这件事,可由于各种顾虑,始终没问,即将和闺女重逢,她还是没忍住问了这个问题。
柳青华顿了顿,正色道:“是一个敢和人皇陛下叫板的强者。”
景母:“……”
柳青华忽然叹息道:“我穷其一生,也无法到达扶摇女帝那样的境界,但师姐应当是可以的,师弟也应当是可以的。”
“他们两人往后注定要照亮整个历史。”
景母眼角余光瞥了眼这个可爱单纯的姑娘,察觉到了这姑娘心里那若有若无的失落。
柳青华话锋一转道:“但这样也好,以后若发生了天大的事,也是他们两个顶在前面。”
景母一时没忍住,微笑道:“是啊,他们肯定会照顾好你的。”
一时也起了好奇之心,景母问道:“以你的眼光来看,他们若是打一架的话,谁的胜算更高一些?”
柳青华一时也没多想,略微思考了一下,如实说道:“昔日八顾之宴,全靠师弟力压群雄,师姐拼死一战杀了五绝之首庄钦,但师弟一招就让七律之首伏城惨败,那时师弟可碾压师姐。”
“而今三年已过,师姐一直清修且有绝世强者指点迷津,而师弟政务繁忙,鲜有静心修行,虽底子还在,可终究少了几分澄明意境。”
“不好言说,算上方才那一次,我共试探过师弟两次,均不知师弟深浅。”
“据我推算,两人也许平分秋色,也许师姐更胜一筹。”
“仅仅是我个人推算,做不得真,因为师弟自八顾之宴后,未尝一败!”
景母闻后,心里都有些期待那一战了。
本打算和老伴一起前往北海,这时想了想,他们若去了,那两人必定放不开手脚,索性决定不去了,这个年纪总得为后来者多多考虑。
两人忙活了半个时辰后,肉包子出锅,外加五盘时令小菜和小米粥。
四人围坐一桌,安心吃饭。
期间老两口心境起伏不定,想要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也不知如何开口。
宇文君看出老两口心事,打趣言道:“张本初即将和武宓对决,秋收之战,到时我们可居高位一观,两军对垒,最是壮怀激烈。”
“那时会很热闹的。”
两口在这里居住这么长时日,对恒昌宗不说了如指掌,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很清楚那些个年轻人都是人族顶尖的俊彦。
景父附和道:“那感情好,说实话还真想看看血矛与破荒之间谁更胜一筹。”
景母在一旁没好气道:“你还真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你怎么不去参与对决呢?”
景父无辜的笑了笑,不知如何反驳。
柳青华嘻嘻笑道:“无妨,这一战结果许多人都在期待,好奇的不止伯父一人。”
景父连忙应道:“听见了吧,好奇的不止我一人。”
一桌子人哄然而笑,甚是和睦。
饭后,宇文君返回恒昌殿换了一身锦衣玉带,随后又来到这间庭院,与老两口挥手拜别后,便带着柳青华横渡虚空离去了。
景母一脸正经道:“听青华说,他们会打一架,必要分出胜负的那种,你希望谁赢?”
景父想都没想,说道:“当然是希望佩瑶赢了啊,她要是赢了,以后可就不敢欺负佩瑶了。”
景母笑意盈盈道:“你想的可真多。”
“我问过青华,青华说他们两人也许平分秋色,也许佩瑶略占上风。”
景父往深处想道:“管他呢,无论谁赢,都是自家人,反正外人不好赢了他们两个。”
景母含蓄笑道:“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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