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
一抹阳光从窗户中透过,映射在杨昭的脸上。
杨昭懒洋洋地钻出被子,伸了伸腿。他感觉身子一轻,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他活动活动筋骨,筋骨发出“喀嚓喀嚓”的声响,这是以前从未有过。
杨昭一骨碌从床上爬起,穿上衣衫,外套白袍。他拿起一个水杯,用水壶倒了点水,走出房门。
他瞥了眼旁边的柳树,伸手折了条柳枝。杨昭朝灶台走去,跨上台阶,用柳枝盐罐里沾点黄颗粒大小的粗盐。
随即他跑出灶台,走到墙角,用水漱口。他将柳枝伸入嘴里捣腾了几下,“咕噜咕噜”朝地下喷去。
杨昭把柳枝一扔,右手拿着茶杯,大踏步朝客房门走去。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秦安用手叠着被子,杨昭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说道:“何人在此?”
“师弟,你回来啦,师傅叫你去溪流边等着你呢。”秦安一拍身上的灰尘,抬眼看着杨昭说道。
“好的。”杨昭想起昨天那魔鬼一般的训练,心有余悸。但是想到学武的目的,他还是咬了牙,目光坚定地朝外面走。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意。
秦安望着杨昭的背影,情不自禁地抖三抖。他耸了耸肩,双手一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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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值秋分,秋风吹在杨昭脸上,激的杨昭浑身一激灵。他加快步伐朝城外跑去,越跑越快。
身体中有股奇特的能量在支撑着他的运动,毫无疲倦之色。他仿佛是台不知疲倦的“永动机”,在田里耕种般。
他脑子中闪过一丝念头:难道无敌猛将的气力就是这么训练出来的?
杨昭带着疑惑,继续向前跑去。眨眼功夫,他来到了溪流旁,远远地看见一个高大挺立的身影束手而立。
“师傅。”
杨昭走到近前,躬身一礼。秦毅回转身子,玩味地看着他道:“怎么不叫我秦贼了?”
“弟子不敢。”杨昭小声说
“你晚到这里一炷香,罚你绕着湖跑两圈。”
“是!”
杨昭不敢怠慢,掉头就跑,生怕跑慢了受罚。“且慢”秦毅叫住了他。
杨昭停了停脚步,秦毅慢慢踱步到他身边,问他,“昨晚睡觉有什么感觉?”
“回禀师傅,睡觉睡得踏实多了。”
秦毅见他态度很恭敬,估计是昨晚尝到甜头,心中不由有些好笑。昨天居然敢骂自己秦贼,这小子骨子里是叛逆。难怪背着家人求杨师仁帮忙跑到山东。
他又问:“除了香甜还有什么?起夜没有?”
“回禀师傅,没有起夜!”杨昭干脆答道,犹豫了一会儿,又道:“还有我做梦做到我身子飞上了天。我躺在云朵上跳来跳去,好生轻盈。”
“你说什么?”秦毅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杨昭的天资如此优异。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突破了筑基感应期,达到了入门的阶段。
就算是天资异人的宇文成都(萧成都)。他拜入师门后,用了三天的时间,才突破了筑基感应期,达到了入门的阶段。秦安用了四天,魏文通则用了五天,两人才达到这个阶段。
秦毅走上前去。他用尽力气,捏了捏杨昭大腿上的肌肉:“感到酸疼吗?”
“一点也不疼,我想今天应该可以完成师傅交代的任务:绕着溪流跑两圈。”杨昭面露喜色道。
“天意啊,真是天意,紫阳兄,你可就算错了!”
秦毅仰天长啸,对杨昭道:“跑步只是试炼,等会还有正式训练等着你。”秦毅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一丸丹药。他把酒葫芦递给他:“把药服下。”
杨昭接过药丸,头一扬,将药丸吞下。一炷香后,他感到胸腹传来炙热的火烧般感觉,秦毅拍了拍他的肩头,赞叹道:“去吧,绕着溪流跑两圈。”
“好的。”
望着杨昭稚嫩的背影,秦毅只觉得一颗将星冉冉升起。他慢步跟上。正值卯时,只见溪流旁。一个小身影在半胧半明的光线中迅速奔跑,后面跟着一名黄褐色的青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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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
杨昭跑完步,和秦毅来到溪流边的树下坐下。秦毅从口袋中取出两个肉饼,那是宁氏出门时给她的,师徒两人的早饭。
杨昭接过一口咬下,肉饼瞬间出现一个缺口。杨昭饿极了,用手掰开肉饼,不等咽下就往嘴里塞。“啊隔”杨昭捂着喉咙拼命往下顺。
“给,喝口顺顺。”秦毅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个木制水壶,拔开盖子,递给杨昭。
杨昭接过后,大口往嘴里灌,用手拍打胸口,“隔”打了一个饱嗝。
秦毅默默吃着肉饼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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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后
“从今天开始,为师就要教你正式的武艺了。”秦毅缓缓开口道。
“为师精通枪法和锏法两种,你想学哪一种?”秦毅问道
“我想学枪法。”杨昭不假思索的说道。
“何故?”
“因为三国时期,蜀汉的赵子龙将军,威震天下,靠的就是枪法。”杨昭毫不犹豫地说道。
“但是为师不会赵云的枪法,为师的枪法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为师年轻时上山学艺,跟随云梦山鬼谷老道学过道术,练习过基本枪法。”
“后来中途回到家中,遇见了姐夫,姐夫精通枪法。为师见猎欣喜,向他讨要枪谱,发现枪谱中很多招式都可以衍生下去。”
“但谱子上记载的招式却戛然而止,所以就学了他枪法中几手不错的。”
秦毅讲述着自己学艺时的经历。他用手拿起身旁的喝了口水,拧上盖头,又补充道:“
”说是精通枪法,是因为为师的枪法变化多端。时而变成枪招,时而又变成刀招,时而又将长枪当成重兵器使用。”
“让对手摸不清路数,败下阵来。变化,是为师枪法中的一个秘诀。”
”在为师看来,习武之人无论学任何兵器都要有变化。不能机械的按照谱子来练。想要做到变化,就要对枪法了然于胸。”
“然后根据对手的招式做出相应的变化。当对手用刀劈来,你可以用枪招架,也可以躲避对手的攻势。借此看出他招式的破绽,乘机反攻。”秦毅顿了顿,提高了声音。
“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要在河底练习枪的直刺。刚开始五百下,到一千下,两千下。然后换一个招式。反复练习,直到大枪挥动自如。”秦毅拍了拍杨昭的肩膀,说道。
“河底练枪?”杨昭心中发虚。
“需要多久?”
“每天练习,刚开始要求不高。一个月内,精通枪法第一招。之后每个月换一个招式,一年后,我要你能大枪运转自如。”秦毅直起身,背着手道。
“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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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一晃一年的时间过去了。时间到了开皇九年正月。杨昭时年六岁。
“梆——梆!梆!”
秦府,客房
远处传来更夫的敲更声,天色已五更。隔壁小房间门吱嘎一声,秦安从梦中惊醒,抬脚走出门外望去。
一道白色的身影背着布包,布包里裹着长枪。他蹑手蹑脚地走出院落,朝城外的溪流走去。
秦安不由轻轻叹气。师弟在服下师父给的药丸后,对学武越发痴迷。意志比原来坚持多了。从学武开始到现在,每天五更时分起身,从无间断。
其实叔父要他每天卯时就要到溪流里练习枪法。但是杨昭尝到药丸的甜头后,自觉自愿早起两个时辰,跑步去溪流里练武。自律程度快要赶上另一个讨厌的家伙了。
而自己却没法坚持.......
“或许这就是我与魏文通以及其他人的不同之处吧”
秦安喃喃道,随即又躺下,回想着自己学艺时的事情。
他的武艺自四岁时祖父传授的,练的是秦家心法。祖父亡故后,叔父又将秦家锏的奥秘传授予他。
并且带他突破习武的滞固期,达到破功期。让他能自由发挥出秦家锏最有威力的招式。可是他觉得自己武艺还是停滞不前,没法再进一步.
前天听闻魏文通少时突破破功期仅用了两年零三个月,惊得秦安当场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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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昭背着包裹径直走出秦府,向西走了片刻,来到一条小河旁。这条小河的源头在县令府后院,经过一条地下河。
又从西市西北的一片池塘内冒出,形成一条小河,弯弯曲曲流向利人市,所以小河便叫西市溪。
此时河面上光滑如镜,如同水晶玻璃般。它在晨色半胧半照的照耀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杨昭从包里摸出一小瓶酒,又将一丸丹药用酒服下。他除去上衣,下面仅留一条短裤。
杨昭开始跑起步来。经过一年的训练,杨昭有点明白秦毅的心狠。让他在刺骨的河水里摸鱼。是为了锻炼他能够承受极寒的考验,为以后水里练枪做准备。
但是这需要习武之人的身体本身支撑。所以就要用丹药和药酒包来改造身体。让体内气血充足。而跑步则是训练肺活量,使心脏强大起来。
这些都如法医探案时的证据链,一环扣一环,相辅相成。倘若一环掉地,那后面环节就如多米骨牌一般,“拍啦拍啦”倒地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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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
“扑哧扑哧”,杨昭停下脚步,躺在树木下大口喘着气。他捡起旁边树上掉落的果实,放在嘴里嚼了嚼。
杨昭背对溪流,从怀中小瓷瓶摸出一枚紫色的丹药服下。然后他双手撑地,两腿盘下如弥勒佛般紧闭双目,嘴里念着静心咒。
这是秦毅教给他的道家心法中的一篇。可以使心情放松,肌肉舒缓,注意力汇聚于脑海中。让丹药的 药力流转于全身,体力在一点一点恢复.......
三柱香后
杨昭从地面上站起,抄起倚在树上的长枪。他瞥了一眼岸边一块不规则形状,估摸五百斤重的山石。
他慢慢拿起长枪,长枪长约六尺,枪尖做扁平状。枪尾是三尖两刃锥,约两尺左右。
杨昭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长枪,纵身跳至半空。“喝”的一声,一枪刺入冰面。杨昭还嫌不过瘾,紧接着双臂贯力,用手一绞。
“嚓”、“嚓”,“嚓”,枪尖切割冰层,露出长约三尺,宽约五尺的长方形方洞。
他走上岸,双手移动山石,‘咚!’的一声,巨石被推进冰窟窿中。起先浮在水面上,然后一点一点沉到水底。
此时,杨昭经过剧烈运动,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腹中丹药化开,使他如身处火灾现场被巨火焚烧,燥热难受
杨昭不再迟疑,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手帕。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纵身跳入河中。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用冰水冲去身上的炎热。
时值四九,正是冬日里最为寒冷的日子。河水严寒刺骨,仿佛将人的心脏、骨髓冻成闪亮的冰雕般的感觉。杨昭渐渐习惯,水没过头顶,身子如重物般沉到水底。
河底,杨昭找到自己一年前用枪尖刻下“卧薪尝胆”四字的大石。他双腿夹住大石,让大石正面转向,双手持枪朝大石刺来。
寒冷和水的阻力使他长枪刺的颇为艰难,杨昭见惯不惯。漆黑一片的河底,只有少数鱼儿在活动。
他急速挥舞着长枪,大石上露出一个一个的枪洞,如马蜂窝般密集,遍布大石周围。
一下,两下,三下.........五百下后 ,杨昭脑袋探出水面呼吸着由来已久的养分。随后,他潜入水底,继续练习,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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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一声,他再次浮出水面。这是他的最后一次换气,这一次他要挑战自己:在水下完成一套枪法。
杨昭潜入水下,挑、刺、砸、劈、点、戳,连续使出。快若闪电,他的双臂酸疼,每截骨头好像被人撞击般断裂开来。
水底无边的深渊中。他强迫自己动作迅速挥动大枪,双齿紧咬嘴唇,透出一丝血丝。
一、二、三.........一、二、三...........
杨昭心里数着数字,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用力地握着长枪。
一百四十八、一百四十九.....九百九十九
他双腿一松,双手倒托长枪,身子朝上浮。在即将冲出水面的那一刻,他刺出平生最为伶俐的一枪,枪尖透过水面钉在树木上。
‘哗!’他终于冲出水面,一股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
杨昭浑身瘫软,贪婪地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瞧着树木上的长枪。他终于做到了武艺的最高境界:化繁为简,朴实无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