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民神色中透出一抹向往,继续道:“大盛先皇虽然看出这人能力一般,却仍然将其重用。
甚至继续广发皇榜为其扬名,还将多数自己的功绩,宣扬成这位学宫之人的。
受此激励,天下文人争相蜂拥揭榜,一时间人才辈出,大盛终于从武力统治转变过来。
那时候可真是盛世啊!”
感慨一声韩民停住话头。
这次楚扬颇为自觉的继续提问道:“这位幸运儿可有名号?”
韩民摇了摇头:“其虽然能力一般,但品德高洁,在其临终之前,将所有事情尽数与外人道也。
并再三嘱托,史书上不可留其名,否则徒有虚名,误人子弟!”
这会儿楚扬倒真是对这名幸运儿,生出了一丝丝敬意,感慨道:“做人最难就是正视自己。
其能够有胆魄,在最初之时揭皇榜,就证明绝非庸才,只不过是没有当时捧得那么高罢了。”
听了楚扬的话,韩民倒是面色颇为惊异。
他倒是没想到,能够从楚扬嘴里说出这样的话。
他一直认为,这次选出来的这些战力超强的门派弟子。
能够在这个年纪,达到如此战力,必是勤修武道之辈。
应该没有时间来思考其他,怎会说出如此有哲理之话。
一时间,他对楚扬也有了一抹好奇。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其他,无论韩民说什么,楚扬总能从其意想不到的角度,说出一些颇有道理之话。
楚扬这会儿也是心中暗暗叫苦,这家伙是真有学问啊。
天南地北的,什么都能唠一点儿。
而且还多有自己的独到见解。
自己前世光特么学数理化了啊,这些玩意儿能听懂,但不了解。
再这么聊下去,自己前世学的骚话,都快不够用了。
勉强撑了一会儿之后,楚扬岔开话题问道:“对了,刚才你还没说这学宫和文宫的区别。”
此时与楚扬畅谈许久,早已将对方引为知己,听到对方询问,也不再像刚才那般顾忌对方武夫身份,直接道。
“学宫算是文宫前身,之后文人入朝堂之上,才渐渐改为文宫。
当初文人进入朝堂之后,经过了多年的辛苦治理,让大盛终于摆脱颓势,开始重焕生机。
可若向进一步,让各州更好,却需要更加紧密的掌握各州郡,自然与当时的武夫发生了冲突。
后来就是混乱的百年,武夫时常以武欺人,甚至还有过失手杀人的情况。
这样的局面,一直延续到当今陛下继位之后,方才得以改善。”
楚扬看这家伙又停下来,正准备继续往下问,韩民却再度开口道。
“当今陛下是一代英杰,其不仅武道修为超绝,在治理朝堂也是诸位陛下之最。
在其周璇之下,武夫们最终同意,将云州、梧州、雷州这三个大盛最为偏僻荒凉之地,交于文宫执掌。
而其余的各州,依然是武夫为首,文官为辅的执政方式。”
听着韩民简短话语,楚扬却能感受到,他那带有些无奈的情绪。
不由感慨道:“政治,是妥协的艺术啊。”
韩民闻言眼放异彩,看着楚扬道:“楚兄此言鞭辟入里,真是精彩又精炼,可惜军中不得饮酒,否则当痛饮一番。”
楚扬轻笑了声,看着倾诉欲满怀,却不知从何说起的韩民,问道:“当初云州、梧州、雷州文宫是如何收服的?我听说在文宫去之前,这三个地方可都不是善茬啊。”
韩民重重点头,内心情绪激荡道:“云州多匪患、梧州多盗贼、雷州多暴动,三洲在得知将被文官执掌之后十分抵触。
在一些武夫的推波助澜下,都以为自己将被大盛抛弃,甚至雷州一夜之间,出了七股反贼。”
说到这儿,韩民停顿许久,似乎正在措辞,如何将那激荡的岁月道出。
最终却长叹一声,声音低沉道:“当时,赴任三洲的官员皆是立下遗书,抱着治理不好,便终身不回的觉悟。
先是多匪患的云州,在当时有多位县尉遇害,甚至还有位赴任的一城之主,在路上就被杀了。
不过武夫们对此多是漠视,他们认为不以武治国,便是如此下场。
他们不出一兵,不派一人,只是静静地看着,等着,等到文宫低下头颅,对他们俯首称小的请求救援。”
韩民声音渐渐高昂,情绪越来越激荡:“可他们错了,文宫弟子,死一人便派一人,杀一县尉,七日之内,必定再来一个。
且依然如曾经一般,尽心竭虑的为他们当地治理做规划筹谋,为他们当地人去谋百世。
文宫先贤以血肉铺路,终究铸成通天大道。”
......
楚扬面色震撼的从营帐中走出。
那韩民之后又与他讲述许多,比如,文宫三十载之后,方才成功稳定三洲。
期间故去两万三千七百八十一名文宫官吏。
从城主到县尉、胥吏,皆有横死之人。
韩民只是面无表情的讲述着,楚扬却身上过电一般,被那对方尽量精简的话语震撼。
尤其是听到一班学子,尽数亡于雷州叛军之手。
师傅戴孝孤身赴任,求得三年时间。
在其治理三载取得成果后。
其府前却自戮七百余人,皆是参与残害其弟子的暴徒叛军。
说是叛军、反军。
可,若不是过不去了,谁会愿反?
当看到这些人真的是为他们去谋,为他们的后世子孙而谋的时候。
这些凶恶汉子怕了。
他们不是怕对方复仇,而是怕他们就此扔下这里,转身走了。
而这些斗大字不识一个的恶徒们,只知道以命抵命这个道理。
以我等贱命,抵先生学生们的命。
命贱抵不过,便多拿一些来换。
只求先生息怒,莫要再抛弃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