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内，张文走在最前方，他听着乌先生的话，并没有说什么。
    有的时候，张文甚至觉得，乌先生的理想，其实也很伟大。
    创造一个没有世家权贵的世界，创造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
    这样的世界，似乎是自己内心深处曾经最渴望的。
    如果没有遇到楚恒，张文愿意为创造这样的世界而奋斗一生。
    可在被乌先生洗脑之前，张文早就已经被楚恒“反洗脑”了。
    此时张文心中的认知里，这样的世界是虚无缥缈的。
    只要人还有欲望，这种绝对公平的世界便不会存在。
    所以，张文心中更加认可，楚恒口中所言，准备创造的相对公平的世界。
    自从加入幽灵后，张文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跟楚恒联系过了。
    作为一名隐藏得最深的卧底，这么久下来，他甚至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本来就是乌先生的手下。
    这是楚恒专门交代他的：一个真正的卧底，要彻底忘记自己是卧底本身。
    张文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潜伏生涯，在有生之年会不会结束。
    对于乌先生交代的每一件事，张文都会尽心尽力地去完成。
    渐渐地，他也被乌先生所重视，从一开始埋在亲卫营中的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到被乌先生引为重用，期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
    而现在，一切都将迎来终结。
    这个时候，张文甚至有些迷茫。
    他的任务快完成了，然后呢？
    功成名就？
    曾经他很想出人头地，因为他想要变得强大，强大到能报复那户让他家破人亡的富商。
    可是，仇敌早已不复存在了。
    说来可笑，自己心心念念想要铲除的仇敌，转眼间便成了，乌先生为了拉拢自己的筹码。
    “乌先生，我们到出口了。”
    走到地道的尽头，张文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乌先生已经感觉到情况有点不对。
    因为张文的情绪，太过平静了，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你背叛了我”乌先生看着张文，冷声道：“为什么？”
    在招揽了张文后，乌先生暗中给予了各种考验，他并不觉得，张文这样的人，会因为荣华富贵而背叛自己。
    “乌先生，我没有背叛你”张文淡淡道，“因为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此时，乌先生很冷静：“那是什么，让你背弃了自己的信念？”
    张文没有接过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乌先生，我知道你这样聪明的人，如果讲道理，我肯定讲不过。”
    “您很会蛊惑人心，这一点我很早便知道。”
    “所以，您还是出去吧，外面那个人，才是能真正跟你讲道理的存在。”
    此时，乌先生已经明白了，张文在被自己招揽前，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而这个人，乌先生知道，他肯定是楚恒。
    是入梦的能力吗？
    所以，楚恒在梦中已经知道，张文在未来会成为自己得力的手下，并提前策反了他？
    这样想着，乌先生十分无奈。
    这样的能力，实在太过无解了。
    这时，本就很不情愿的李云裳，顿时傻眼了。
    她没想到，这个乌先生这么不靠谱，说是要逃出帝都城，连接应他的人都背叛了他。
    李云裳有点慌，她实在不能理解，明明自己都重生了，怎么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
    乌先生此时显然不会在意李云裳的心情，因为他知道，这次自己怕是在劫难逃了。
    他绕过张文，向着出口走去。
    很快，他便看到了光。
    无数团火把，将漆黑的夜点亮。
    “乌先生，静候已久。”
    看着走出地道的乌先生，楚恒嘴角露出了笑容。
    “楚某已经摆好宴席，就等乌先生入坐了。”
    乌先生走到宴席旁，不客气地坐在了楚恒的对面。
    他用手拿起已经倒满酒的酒杯，喝了一口。
    “成王败寇，这局，乌某输了。”
    乌先生很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乌某很好奇，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乌先生看着楚恒，眼中露出了一抹探究之色，“是拥兵自重，取而代之？”
    “还是，你准备成为第二个镇国公？”
    楚恒闻言，淡笑道：“乌先生，我这个人比较懒，当皇帝这样累人的事情，是不会去做的。”
    乌先生闻言，心里有些失望。
    如果对方有野心，他便可以利用对方这份野心，先成为对方的人，然后再重新找机会，实现自己的报复。
    乌先生很自信，自己跟楚恒的组合，这世间根本没有对手。
    到时，自己可以辅助楚恒称帝，而自己也可以借着楚恒实现自己的最终目的。
    可惜，这个计划还没开始，就失败了。
    乌先生不由冷笑道：“所以，你准备成为第二个镇国公？”
    “可这样有什么用，以你的能力，确实可以做到，但这世上，不会再出现第三个镇国公了。”
    “总有一天，这天下还是会被世家权贵把持，你们只是在推延这个时间而已。”
    “这大乾，走到最终，左右不过是另一个汉室罢了。”
    “而只有彻底消灭这些人，才能让这个国家，迎来最终的和平。”
    楚恒喝了一口酒，不急不缓道：“乌先生，楚某知道，你在试图通过话术说服我，可这些是没用的。”
    “因为，我很了解你，而你，根本不了解我。”
    “你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你永远都无法蛊惑我。”
    乌先生不以为意道：“是人总会有欲望，也许你隐藏得很好，但总是有的。”
    楚恒听了，笑了笑反问道：“那乌先生觉得，我的欲望是什么？”
    这话一出，乌先生沉默了。
    在楚恒进入齐王府后，乌先生一直在寻找楚恒的弱点。
    而要找到一个人的弱点，便需要先了解对方的欲望。
    可是，楚恒的欲望是什么呢？
    权力，财富，美色？
    似乎都是，但却都不是。
    乌先生观察楚恒很久了，他知道，楚恒并不怎么在乎权力，也不怎么在意财富，甚至对于美色，他都能为了娶镇国公的女儿，承诺永不纳妾。
    所以，乌先生觉得，楚恒跟自己一样，肯定是心里存在某种理想。
    只是，乌先生一直看不懂，楚恒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乌先生一直坚信，是人总会有欲望的，自己只是没有找到楚恒的欲望所在。
    楚恒看着陷入沉默的乌先生，嘴角露出了笑容：“乌先生，我们做个交易吧，我告诉你我的欲望，你将雍王剩下的势力，都交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