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尤其小王爷回城的消息一传开,加上年关将至,这些天靖北王府门前都是形形色色前来携礼拜访的北境各州官员,城内整条中轴道被往来车队围得是水泄不通。
前来拜访的人无非两类,人数较多的一类在这北境官场中大多不上不下,妄想以此攀上靖北王府这根“参天大树”想着日后有机会一飞冲天。第二类便是从早年开始追随梁衍站队,如今在北境已经稳稳扎根的豪门望族。
要说北境四州除去靖北王府之外的豪门望族,就不得不提到青州第一富商,将天下半数钱袋子揽入怀中的陆家之主,陆财。
陆家早年只是经营一些布料生意,名声不显。在梁衍入主北境之后,陆财便不再刻意收敛锋芒,开始大展宏图,仅仅用了数年的时间,青州陆氏一跃成为北境屈指可数的鼎盛世家。
先是丝绸,再是盐铁,最后到田产,陆财的大手甚至覆盖到了州府衙门之中。这些年,朝廷下拨给北境不少银子用来城墙修筑,各州牧商议许久之后,最后仍是将此事交由陆家一手包揽,而这些大大僭越的行径皆被靖北王梁衍所默许。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陆财生有一儿一女,长女陆芸溪,容貌性格皆随了母亲,雪肤花貌,温婉大方。从小便对这商贾之道不感兴趣,偏偏醉心于作诗赋词,诗词风格婉约清沉,在天下文坛享有盛名,近些年更是被稷下学宫的那帮年轻学子们冠以“陆大家”的称号。
而这位陆家之主的小儿子陆子邙,可就没有那么好的名声了,北境四州,除去靖北王府的那位天字号大纨绔,紧随其后的就是这位陆家二公子。
俗话说得好,一窠狐子不嫌骚,梁尘和陆子邙自小相识,可谓一见如故。也许是自小当惯了小王爷跟屁虫的缘故,在梁尘离开北境的这几年,陆子邙在败家这方面隐约有了些青出于蓝的势头。
而陆财之所以能被靖北王高看一眼,直到这些年有意栽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自己宝贝儿子与小王爷是发小好友的缘故。再加上还有一条得天独厚的优势,那便是自己的大女儿陆芸溪,与小王爷年龄相仿,连梁衍都曾亲口赞誉,“ 稳重务实,大方得体。”当时许多人都深信此女将会进入靖北王府,但估计是小王爷过于飞扬跋扈了点,所以这些年一直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静。
靖北王府内,梁尘正打着哈欠,蹲坐在春庭湖边垂钓。
想想自己在昆仑山拜师这些年,别的东西没学多少。上树掏鸟窝,下水捞活鱼的这一类勾当倒是跟几位师兄们学的有模有样。
自己本来就是个惫懒性子,加上这些年不思进取惯了,所以就连这撒饵抛竿的本事还是老阁主死乞白赖求着自己才去学的。
好不容易,眼见有几条红鲤向着自己撒饵的那片湖域游曳过来。梁尘随即打起精神,正襟危坐,死死盯着那条即将落入自己陷阱的“瓮中之鳖”
可就在此时,一声霸气呼喊直接吓退了湖中红鲤。
“尘哥儿!”
声音的主人正是跟随父亲大老远前来靖北王府拜访的陆家二公子,陆子邙。
陆子邙见到梁尘身影,愈发欣喜,连忙加快步伐朝湖畔跑去。
但在看到梁尘的神情之后,这位被北境百姓冠以“恶霸”称号的陆家二公子竟是直接掉头,以快出一倍的速度撒丫子跑路。
梁尘见状,立马将手中鱼竿扔掉,一步追上,边跑边骂道:“陆子邙你大爷的,今儿老子逮着你要不把你揍成猪头,老子就他妈跟你姓!”
这位平日里养尊处优的陆家二公子,本就体态肥硕,论速度自是比不上从昆仑学成归来的小王爷,这还没刚跑两步,就被梁尘一手揪着脖领给提了起来。
陆子邙悬于空中,缓缓转过头,对上梁尘的视线,哀求道:“ 尘哥儿,能别打脸不?”
梁尘眯起眼睛,语气奸诈道:“ 你觉得呢?”
然后,陆子邙便绝望的闭上双眼。
片刻之后,梁尘拍了拍身上灰尘,望着脚边这位已经看不出模样的陆家二公子,笑道:“ 还躺地上装死人?是想让我再揍你一顿?”
陆子邙闻言,立马连滚带爬地跑到梁尘旁边,顶着一张肿成猪头的脸贱笑道:“ 哪能啊尘哥儿,对了,我听说你这次回来把望月楼的那位绝世美人儿都给降服了?怎么样,滋味如何?要是哪天玩够了也让兄弟我尝尝鲜。”
梁尘赏了陆子邙一脚,笑骂道:“ 滚你娘的蛋。”
陆子邙耷拉个脑袋,小声嘀咕道:“ 还是尘哥儿你以前自己说的,兄弟就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咋个又不算话了...”
记得梁尘在去昆仑拜师之前,曾特意叮嘱陆子邙,“ 陆叔是个老实人,你这个当儿子的以后少给他作点孽。”
但没成想这次回来之后,这位陆家二公子的放荡性情不但没有改正,反而愈发无法无天。不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事归根结底也怨不得别人。
梁尘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啊,就该听你爹的,去军中历练两年,之后再回来接手家业。”
一向大大咧咧的陆子邙挠挠头道:“ 尘哥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看不上的就是那当兵的,整天舞刀弄枪累个半死,一个弄不好小命都得给人取了去,有啥好的?”
梁尘笑道:“ 这话你敢对梁衍说?”
陆子邙一时语塞,赶忙摇头。
暮色将至,宁州城外,一支由精锐铁骑护驾的车队缓缓向城门靠近。
车队中央,簇拥着一顶大红轿子,里面那人掀开车帘,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他眯起眼睛,询问旁边一骑,嗓音尖细且刺耳,“ 尉迟将军这是第一次来北境? ”
尉迟正恭拍了拍胯下大马,点头道,“ 我家历代都是土生土长的中原人,自然不曾领略过这边境风光。”
车内老人笑了笑,继续说道:“ 这一路有劳弟兄们护送了,等回了京城,老身定会在陛下面前美言将军几句。”
尉迟正恭嘴角微微上扬,朝车内老人抱拳道,“那正恭便在此多谢公公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尉迟正恭已有些忘乎所以。
想到这北境的主人,靖北王梁衍,此人风评在朝野上下可绝对算不上好,有私底下说他教子无方的,也有说他无视人伦朝纲的,更有甚者竟是直接诬蔑他意图屯兵造反。
这些在京城臣子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且不去说。这次领命前往北境,自己身为当朝皇家羽林军的大统领,可也有不少话等着对这位靖北王去说呢。
想到这儿,尉迟正恭冷哼一声,“都说龙骧铁骑战力甲天下,要是有机会,自己还真想领教一下。”
此刻,宁州城墙上,一名身背银枪的披甲男子望向远处那支由皇家羽林护送的车队,双手环胸,语气淡然道:“滥竽充数的货色,也敢拉出来臭显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