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世子闻言,大笑道:“司空老头儿,你这牛皮吹的倒是挺合我心意。”
这位名叫司空国器的老人冷哼道:“殿下这是看轻老夫?”
李锡睿摇摇头,拍了拍他肩膀道:“司空老头儿,人家好歹也是半个甲子前的剑道魁首,肯定不会像你说的那么一文不值。”
司空国器双手负后,不屑道:“那也是半个甲子前的事儿了,他要还有那一身通天修为,会去护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二世子?”
李锡睿冷笑一声,“司空老头儿,你这就有所不知了,那个北境小王爷如今可不单单是个只会仗着他老子逞威风的废物,听我父王说,这小子在东林郡那边儿不仅率兵战败了四千徽州步卒,还耍得一手霸道飞剑取了魏泉之子的项上人头。”
司空国器弯了弯自己的两根指头,冷哼道:“在天机阁待了三年若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倒不合乎情理了。”
李锡睿点了点头,面色阴冷道:“管他这些年是不是有意藏拙,这次奉父王之命打探此人虚实,本世子可没打算让他完好无损走出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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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内的一处藩王府邸,此刻河南王李虔手持念珠端坐在院中石桌旁。
在他对面,还坐着一名身穿淡青长袍的俊美女子。
女子英姿慑人,黑直长发披洒在肩,一双如夜色般幽深地眼眸仿佛可洞穿一切,举手投足间,似有天地大道为她而哀鸣,风采举世无双。
能有此等睥睨天下气势的女子,当然只有高居天下武评第二,如今被各大武林宗门共同推举为江湖共主的东方闻樱。
世间女子千万,唯有此人一身英雄气魄不弱于任何男子,哪怕是坐在她对面权势滔天的藩王李虔。
李虔微闭双目,把玩手中念珠,缓缓开口道:“大司乐真觉得姜鹤能办成此事?”
东方闻樱淡淡一笑,“姜鹤已经下山,到时便知。”
李虔睁开双眼,面色平和道:“那个许白修为真恢复巅峰了?”
东方闻樱平淡道:“我的消息向来作不了假。”
男子嗯了一声,依然在把玩手中念珠,“颍川公主还没回来?”
东方闻樱闻言,面色破天荒柔和起来,“这丫头野得很,不玩够了是不会回来的。”
李虔点了点头,缓缓开口:“这次若是能不动用河南辖境兵力就让梁尘人头落地,本王答应你的那件事即刻就会着手去办。”
东方闻樱冷冷一笑,“这样最好,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次为了恶心梁衍还真是费尽心机,甚至不惜与自己目前最大的敌人李启联手。”
男子霎时停住手中动作,语气第一次有了起伏,“李启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本王上心?但梁衍这头儿若不除个干净,即使能成大事,无非也就是跟目前境地差不多。”
东方闻樱哂笑一声,“即使让现在的我看来,你也不配跟梁衍本人去扳手腕。”
李虔听着这句大逆不道的言语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微微一笑,“但大司乐还是选择了与我联手共图大业,不是么?”
青衣女子冷笑一声,“那是因为你比梁衍多出了一份他不曾有的心气。”
“梁衍即使再位高权重,他也不会反,但你会。”
李虔闻言仰天大笑,“东方闻樱,你又何尝不是个一心只想着复国的疯子?”
青衣女子平静道:“西晋龙气犹存,只是钦天监不敢承认,复国又何尝不可?”
李虔狞笑道:“所以本王才说你是个疯子,春秋一战之后局势已定,大秦问鼎天下乃是大势所趋,此等逆天篡命的勾当也就你东方闻樱一人敢想,不过相较于只会在背地里耍些下贱勾当的阴诡谋士,本王还是更喜欢与疯子合作。”
此言一出,洛阳城上空顿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倾盆暴雨骤然洒下!
东方闻樱站起身,没有一句言语,顷刻间走入滂沱雨幕。
当年,西晋亡国的前一晚也下了场大雨,
那一天的巍峨皇城,星入月中,阴雨蔽天。飞雪满城,惨杀之气,透人心脾。
也是在那一天,东方闻樱奉皇帝之命带着年幼的颍川公主离开皇城,两人就这么走进大雨中,再也没有回头。
女子走在洛阳城四下无人的街道,任凭雨水浸透衣衫。
片刻后,东方闻樱走进一处阴暗铺子。
女子缓缓走进铺子最深处,将书架夹层内的典籍从一至九依次排开。
只见落灰书架朝两侧缓缓移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通往阴暗处的无尽阶梯。
下了约莫一百多层,眼前事物清晰可见。
一处灯火通明的大堂,有约莫百人,有人身穿儒衫,有人身披铁甲,此刻正在交头接耳,各司其职。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东方闻樱这些年四处奔走吸附的西晋遗民。
众人见到浑身湿透的青衣女子,纷纷放下手头事拱手作揖,“见过大司乐。”
东方闻樱微微点头,示意众人起身。
为首的一名老者正是西晋当年的宰辅,将苏仪放入大秦的孙廷锡。
老人缓步走到女子身侧,再次躬身道:“大司乐,图纸已备好。”
东方闻樱点了点头,走入大堂正中的方桌旁,默默看着这张不知画了多久的大秦疆域图,恢弘无比,缜密相接。上面精确到县,府,哪怕是城中的小小街道,无一例外都呈现于偌大图纸之上。
女子看了约莫一个时辰,缓缓说道:“诸位这些时日辛苦了。”
一直在旁等候的老人孙廷锡这时开口道:“大司乐,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东方闻樱笑了笑,“宰辅莫急,还不知这阵东风吹不吹得过来。”
孙廷锡听到这句话后并没有出言细探,而是再次朝此人躬身作揖,缓缓退至幕后。
东方闻樱又看了一会儿桌上的那张大秦疆域图才缓缓离去。
洛阳城内,雨已经停了。
青衣女子脚尖轻轻一点,转瞬间出现在城头最高处。
刚刚她之所以说这阵东风不一定吹得过来,是因为心中有两层顾虑,不能为外人道也。
第一层顾虑,是李虔曾许诺过自己的那句“大事若成,西晋与大秦划江而治。”究竟有几分虚实。
第二层顾虑,则是究竟要不要将即将赶赴开封的梁尘斩草除根,虽说他只是促进棋盘行至中局的一枚棋子,但在其背后,可是有着一位足以倾覆自己多年以来所有谋划的靖北王梁衍。
所以这次,东方闻樱并没有选择亲自出手,而是放任颍川前去打探此人,自己先在局外观望。
如果说这位北境小王爷真能从这层层结缔的蛛网中脱身,那这盘棋局说不定还有别的解法。
但他若是真死在了姜鹤等人的手里,那也只能说是自己多虑了。
心念至此,青衣女子坐在城头微微闭目,双手悬空,作轻抚状。
整座洛阳城霎时响起一阵铮铮琴音,铺天盖地,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