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尘望向手握羌笛的牧民少女,她无疑有着一双透亮的纯净眸子,是那种不识人心肮脏不沾染世间尘埃的纯净,好似身侧青青草原上的清澈湖泊,可即便如此,以后恐怕也难逃被风沙掩埋的命运,今年一见,或许来年再无相见。她就算真是遗落在草原的沧海遗珠,被王朝寻回,重返那深似瀚海的皇宫殿群,又有何益处?梁尘不禁对女子的命运多舛心生一丝感叹,虽然没有了跟她衣衫褪尽来个坦诚相见的缱绻念头,不过身为花丛老手,这手上的小便宜还是得占一占,否则传出去还怎么在江湖上混?梁尘轻轻拍了拍她的美背,顺势坐起身,搂过她弹性极好的纤细腰肢,两人对视,少女眨了眨那双清澈眸子,天真无邪,出于好奇,向他身边凑了凑,这一份并非风月女子刻意撩拨人心的欲拒还迎,实在让梁尘一时间难以招架,饶是号称久浸花丛片叶不沾身的小王爷,当下也觉得那为博怀中美人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的亡国君主,死得并不冤枉。
梁尘双手出于本能地悄然滑下,水到渠成地捏了捏,这门细致功夫可不是人人都有,当年在天机阁,他和陈青山结伴去山下游历的时候,就是靠着这等绝妙揩油手法让斗笠汉子佩服的五体投地,可惜这汉子悟错了精髓,没想到小王爷之所以能一直流连在美人花丛,靠的不光是巧妙手法,乃是他得天独厚的长相优势,而这家伙不幸就长了一脸胡子拉碴的淫贼相,装不出那恪守道德礼仪的高人风范,每次壮起胆子学着梁尘在熙熙攘攘的闹市中揩油女子,没有一回是不被发现毒打的,最后免不了小王爷亲自过来救场,要陈青山配合着立即嘴角淌口水乐呵呵傻笑,苦口婆心解释说他是家里的痴呆兄长,性子淳朴的姑娘见状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至于那些泼辣户,她们可不管这些有的没的,照打不误,连累着梁尘也要被殃及池鱼,更有甚者直接丢掉手中菜筐追了两人好几条街。少女也不说话,只是不停眨眼,梁尘生平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人畜无害的清澈眼神了,只得悻悻然收回手,学着二哥梁澈吹起口哨,稍稍有些汗颜。
女子早熟,少女虽说天真无邪,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瞧见恩人公子一脸事不关己的神情,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滚圆的屁股蛋儿,等到琢磨出他的腌臜心思,才笨拙地表露出略显迟到的娇羞。梁尘见她憨态可掬,愈发下不了手了,扶额摇头,叹了口气。北狄风俗豪放,既有律法允许的正月十六放偷日,还有民风彪悍的抢婚习俗,以及兄嫂弟承、姊亡妹续、父死妻其后母等等不合儒家礼制的风俗,都是中原士子作为抨击北狄蛮夷教化的绝佳理由。梁尘横剑在膝,怔怔望着平静湖面,心中又多了一番计较,想着能否将这帮按律当杀的逃窜牧民找个地方先安定下来,等日后若能平安返回宁州,大不了就遣人把她带回王府,吃不吃且另说,放着养养眼也是不错的,以后牡丹评再问世,凭借她的不俗姿色,相信不需要砸多少银子运转,也能上榜,而且传出去又是一桩美谈,让那帮读书士子痛骂的同时艳羡不已,绝对算得上挺惬意的事。可惜注定无法带着她一路北行,但要不带,梁尘又不希望听到她成了哪位阔察帐内禁脔的消息,当下倒是有个法子,便是小王爷跟大丫鬟九歌学到的一些皮毛易容术,成品虽有些粗劣,但至少可以掩人耳目。只不过她会愿意?自己又是否能保证部族牧民可以不泄露秘密?保不齐就会有一些心怀怨念的小人为了那锦绣前程甚至只是几袋子赏银去讨新阔察的欢心。世道艰难人心叵测,梁尘即便救下了整个部落,也并不觉得可以高枕无忧坐享其成,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做自己的牵线傀儡。
梁尘思虑许久,决定在这个命运多舛的小部族略作逗留,问道:“你叫什么?”
少女轻声答道:“赫连观音。”
北狄虽然近年大兴灭佛,但梁尘通过各种渠道得知,其实信佛的百姓仍不在少数,许多人都愿意用菩萨普贤文殊等当作名字,并没有什么忌讳,可到了中原那边儿,取这种名,就要被视作不敬了,在北狄以此当作小字的十分普遍,以至于演化成一种妇人装束习俗,女子每逢冬月将整个面部涂成黄色,、描上偏红眉妆、以及较深唇色,浓烈的颜色相互搭配,谓之佛妆,等到春暖才洗去,当初大秦王朝使臣头一次见到北狄女子,以为是瘴疾病态,回去之后作诗嘲弄,传遍京城各地,到后来两国开通互市,才知道其中真相,羞愧至极。
梁尘跟着牧民少女前去部落营帐,对于北狄的风土人情,来之前已经做了大量研习,拓跋在草原上乃当之无愧的一等显赫姓氏,哪怕独孤宇文这两大皇家国姓,与之相比都要稍逊一筹,类似耶律慕容赫连等复姓,起始于百年前深受中原文化影响的狄王金口敕封,跟前三者比较要再次上一分。想必这个部落的上头阔察就是赫连氏的后代,不过即使姓氏显赫,也并不代表任何姓慕容的就是贵人,北狄等级制度森严,也许都要甚于大秦王朝,人分四等,北狄本土与春秋遗民划为两等,男尊女卑又划为两等,女帝登基之后,后者不攻自破,当朝宰相耶律玄机便又分出两等,都在遗民之下,尽是些逐出关外的罪民以及冥顽不化以蛮横武力征服纳入北狄版图的荒夷部落,人数稀少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可即便是这样,不少春秋遗民也对这位国相磕头感恩戴德。富贵贫贱,总难称意,知足即为称意。这句话不可谓为人处世常乐的大道理,女帝天恩浩荡,国破家亡的遗民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当然人分为四等,即便是最差的等级中也不乏有一小撮拔尖的权贵,他们比上虽有不足,但比下绰绰有余,不论财富地位还是名誉权柄,都远非常人可以去比拟的。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荣枯咫尺异,惆怅再难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