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道:“两位林公子,凤雏宴三日后开始,知州大人让小人转告两位,三日后午时……”
林苏抬起手打断:“请转告知州大人,我兄弟俩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凤雏宴就不参加了。”
官差盯着两兄弟意气风发的脸,缓缓道:“阁下预知三日后会偶感风寒?”
林苏理都不理他,转身:“二哥,收拾行李吧,咱们今天就离开会昌!”
林佳良笑道:“听说会昌西南倒有个旅游好去处,不如咱们顺道去看看?”
“二哥啊,你这样说让我很为难啊,咱们偶感风寒适合旅游吗?”
“也是……陈姐,车厢里加床被子,我与三弟偶感风寒……”
官差鼻子都气歪了。
猛然扭头,回到知州府。
如实……嗯,不!多少有点添油加醋将两兄弟的话说了一遍,知州秦放翁脸上黑线横流,但慢慢的,黑线消散,露出一丝笑容。
很好,今天就返程是吧?偶感风寒是吧?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偶感风寒的人,可不适合上路奔波,很容易死在半道。
林家返程了。
来时四个,返程时六个。
小九是他们通过阴风谷时,从天上掉落到林苏怀里的,一掉下来就粘着不走了。
而绿衣,是林苏飘香楼写首琵琶诗捞来的,抛开花边谈客观看法,绿衣这时候真不适合留在会昌,她的伤还没好,如果这时候留在会昌,秦放翁哪肯放过她?转个背就给卖到教坊司去了。
所以,林苏直接邀请她去林家养伤,答应她伤好后,再随她自便,绿衣就答应了,而小九很有意见,她有意见才不藏着掖着,而是当着林苏的面,在绿衣的胳膊上点了个守宫砂。
这一手且不说绿衣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进去,就连林苏这等厚脸皮的人,也是无语凝咽……
马车启程,原路返回。
这里就需要说到举人的文道之能了,举人比起秀才,对文道掌控之力强得多了,已经能够初步体现文道的神奇伟力,一个“升”字,能让自己升上几丈高的天空,空中横穿个几十上百米不在话下,一个“疾”字,能让自己奔跑的速度提升十倍,呼风唤雨也能初具规模。
但远距离赶路,还是得乘坐马车。
马车出了会昌,城外七里坡,处处都有搭台送别的。
某位举子在会昌一呆几年,终于高中,他这些年的左邻右舍都会来送他一程,恭喜举人老爷从此青云直上。
如果这位举子在寄居期间,在当地成了亲、结了亲的,他的岳丈家,更是邀齐所有亲友,在城外为女婿来个送别,自己光彩夺目且不提,也讨得女婿欢心,免得这小子甩了他家闺女。
那如果这举子寄居期间,跟当地某人结了仇的呢?那就更得送了,中了举,从此几乎铁板钉钉会是官家人,只是官大官小的问题,谁愿意跟官员结仇?不趁此良机将仇怨给消了,留着将来灭你满门么?于是,那些平日里欺压耀武扬威的当地恶霸,纷纷将自己温和的笑脸从阁楼里拿出来,戴在脸上十里长亭送别,有的还送上大笔的和解金……
这个送别的热闹场面有两波g潮,一波是科考结束三日内,绝多数学子会离开会昌,第二波是五日后,因为凤雏宴后,会是一轮高规格高档次的送别,有的时候,甚至知州大人都会亲自送行。
目前算是比较低端的,但依然玩出了很高雅的格调,中举排名在百名开外的学子,也在那里意气风发送别吟诗。
小九瞅着这场景很有j情,折腾着让林苏下去也吟一首。
林苏瞪她一眼,直接将窗帘拉紧了……
小九不乐意了:“你还答应给我写一首词呢,现在就写!”
这下,车厢里所有人耳朵都支起来了……
“这都是写送别的,我写首词把你送走行不行?如果你说行,我立刻写。”
“你个没良心的,我咬死你……”小九一缠上来,其余人全都闭目打坐。
林苏实在拿她没办法了,你别折腾行不?你好好地坐着,我给你写词……
小九很听话,从他大腿上弹了起来,坐到他旁边,很淑女……
架势已经摆开了,真得写了。
绿衣斜躺在那里,一开始是装睡觉,现在也睁开眼睛了。
林佳良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嘴角动一动,显示出自己其实一直在关注。
甚至前面的陈姐,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真写啊?
公子你写词可以一边打闹一边写吗?
人家都是一个人在院子里久久地转悠,然后久久地沉吟……
“你喜欢什么样的?”
所有人全都惊了,还可以自己点菜?
小九开口就来:“就写你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的……”
靠!你真不客气啊,点头了,好吧,来,送你一首《鹊桥仙》吧。
他手一抬,金纸在手,笔落,如走龙蛇……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啊……
小九紧紧地揪着自己衣襟,都快乐疯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天啊,这么好的词儿,这么美的意境,这是专门为她写的,毫无争议,连名字都是给她量身定制的,鹊桥仙,她是狐仙!仙气飘飘,人也飘飘……
她不敢出声,她怕打扰到他,后面还有……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笔一收,七彩霞光陡然出现,整个车厢如梦如幻……
绿衣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轻轻吟诵: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林佳良呼吸一下子变重了,又是一首七彩之词,三弟只是在回乡途中,为回应小公主的要求,随手而作,一作就作出了一首七彩词。
三弟,你真是一代词宗啊。
嗯?
这不是他熟悉的《蝶恋花》,也不是三弟刚刚名垂天下的《青玉案》,这是一首新词牌!
“三弟,这又是一个新词牌?叫……鹊桥仙?”
“是啊。”
林佳良好吃惊,又一个新的词牌问世!
三弟,你这样搞,很招恨啊,词路新开,给那些卡在文心极境、想破文路却多年破不了人,看到了新的希望,如果能够开创一个新的词牌,圣殿也是认可为开文路的,但新的词牌谈何容易?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一个词牌绝不仅仅是几个字的段句问题,而是经过无数文坛高手、千锤百炼凝聚的智慧结晶。
那些极致大儒最期待突破的词牌,在你手下,转眼间轻描淡写搞了三个!
这让人情何以堪?
绿衣无声地吐了口气,看着对面这个抱着七彩词稿乐得眉开眼笑的小狐狸开口了:“九公主,是不是得到了七彩词章很兴奋?”
“嗯嗯……”九公主点头如同鸡啄米。
“你还可以更兴奋点!”
“嗯?”小九抬头了,不懂地看绿衣,前段时间,她不是很喜欢绿衣,因为他给绿衣写了诗,没专门给她写,现在写了,她平衡了,瞬间觉得绿衣顺眼多了。
绿衣道:“这首词用的是一种全新的词牌,是《鹊桥仙》的开山之作!才不是一首简单的七彩词可以概括的。”
小九不懂:“什么是词牌啊?”
绿衣直接将额头按上了:“林公子,能不能给你提点小要求?今后你再给人写词,也不能光看人长得好不好看,说话嗲不嗲,她总得对词有点最起码的认知吧?”
小九怒了:“你敢说我不懂词?我……我停你的药!”
“你停我的药我也要说……你想跟在公子身边,那就好好补补词的基本功,公子一代诗词宗师,你一张嘴就是没学识的话,别人会笑话你吗?但他们会笑话公子。”
“谁没学识?敢不敢比一比,谁……谁能从相公那里骗到更多的词?”
噗!
绿衣的气势直接崩了,骗词?从他那里骗词?我以为你要说咱们比写词呢!
骗词那你赢了,我没你这么不要脸……
两兄弟相对无语凝咽……
外面的陈姐突然开口了:“公子,情况有点不对。”
她一开口,车厢里全都静了。
林苏掀开车窗,目光射向车厢之后,马车跑得飞快,杂草大树快速向后滑行,一般人绝对眼花缭乱,但他的千度之瞳却看到了端倪,左侧草丛里躲着一个黑衣人,马车从他身边滑过,这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升起,分明是监视。
“情况的确有些不对!目前到哪儿了?”
目前是在阴云山,前面是一个岔路,一条路绕道南阳府,另一条路就是阴风谷。
走哪条?
按道理讲,在得知或有危险的时候,应该绕道南阳府,那边毕竟是官道。
但今天的情况不寻常,知道他们今天离开的,没有多少人,知州却是知道的,那么,来的人会不会是秦放翁这老贼派的?
如果是他派来的,走官道反而危险更大。
因为从这里绕道南台,那边就是会昌的一支驻军,在这见鬼的乱世,军与匪没有个明显的界限,如果秦放翁远程发个指示,驻军原地变身为盗贼,那他们就真完了。
相反,阴风谷群妖出没,虽然危险,倒还纯粹一些。
“走阴风谷!”
阴风谷,阴云阵阵,浓雾漫天。
他们一穿过山谷,另一条官道之侧,一名盗贼头目模样的人眉头紧锁:“好一个胆大妄为的会元公,居然不走官道走险道。”
“将军,咱们要不要从后面追过去?”
那个头目手抬起:“不可,阴风谷行人经过倒也是生死对半,而一旦军队进入,必定激发里面的阴魂,最是凶险。”
“将军,咱们现在是盗贼,不是军人……”
“闭嘴!”那个将军道:“反正大人要的是他们的命,他们进阴风谷,一样死定了,何必介入惹一身是非?”
阴风谷,林苏目光射向四方,千度之瞳下,他看到了来之时没有看到了奇景,一个个阴魂,在山谷间四处飘荡,如果是穿越之前的他,看到这些东西,一定会害怕,但拥有文根文坛文山之后,他心底里没有半分惧意。
反倒有了些激动。
千度之瞳,真是神奇啊,无形的阴魂他能看见,无形的阵纹他能看见,这一点最是难得,阵之一道,最恐怖的地方就是无形,他能看到阵纹,那他就在阵法之道上拥有别人无法拥有的先机。
随着马车的深入,一股无形的气机将马车慢慢笼罩。
前方、后方、左方、右方、还是天上,甚至还有地下,只要踏入前面的那个峡谷口,必定就是敌人发动的点。
这是林苏内心的判断。
四周的人,有妖物,也有人!
或许妖物只是杀戮工具,人,才是主导这一切的黑手。
会是谁?
秦放翁还是……药神谷?
林佳良没有什么战斗本能,也根本探察不到周围的情况,他主要是看林苏的脸色,林苏脸色很平静,传递给了他一个错误信号,他以为没什么危险。
陈四,乃是军中斥侯出身,她越来越不安,一股凝固如水的重压牢牢压在她身上,让她呼吸都困难,今日,难道真的会出大事?
不管如何,哪怕将命拼掉,也必须保护公子突出重围,公子,我如果死了,你千万别难过,姐有这几个月跟你相见,满足了,真的!
突然,轰地一声,前面的两匹马化成血雾,马车猛地飞起!
林佳良、林苏、陈四几乎同时跃起,落在马车车顶,而马车之内,小九手轻轻一挥,所有翻转的东西同时空中定位。
包括绿衣和小雪。
空中人影陡然一闪,一个人落在马车正前方,空中的轨迹几乎看不见,落地却如山如岳,林苏只在暗夜身上才看到过这种情况,此人或是武道窥人境。
右侧乌云漫天,气势惊天动地,落地烟雾散尽,却是一个面目阴云密布的老人,脸上黑线交织,显然是一个妖物。
左侧和后方同时出现一人,出现的轨迹同样无人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