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嫂子说的意思是对的，可夫君也没有傻到对外也是这般说辞……”
    黄绯烟虽然有些小任性，但对姜婉淑这个大姐还是相当尊敬的，听到这话立刻脸色一正，老老实实地坐着听讲。
    “其实夫君的意思很简单，他想要区分的不是人与兽，而是为华夏立心，心性自此便也不同……”
    “天地生万灵，人兽皆为其一，故多有相似之处，能言善辩者可用此为恶遮掩，颇有惑人之能。”
    “惑人之能？”黄绯烟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番话用词简单，理解起来也没有什么难度，可是人兽本就都有灵智，无非就是人的智慧高些。
    可这与人性又有什么关系，又有什么惑人之能，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么？
    姜婉淑闻言白了她一眼，提醒道：“那日商老丞相与夫君议事，言‘欲乃天性不可绝也’，你可还记得夫君作何反应？”
    黄绯烟眼珠转了转：“这个我记得，事后夫君满脸不屑，说什么狗屁天性，天天说人兽有别，不要脸时就把兽性摆出了。”
    姜婉淑笑笑：“正是如此，夫君最是厌恶玩弄文字，一句人之天性，便使得恶行有了依凭，若纵之，德将不存。”
    黄绯烟恍然大悟，不住地点头：“我明白了，夫君是要将人性与兽性区分开，不让那些坏人遂了心意。”
    “正是此意。”姜婉淑不吝夸奖，令黄绯烟顿时眉开眼笑，不过紧接着却又开口道：“你可知如何区分？”
    黄绯烟蹙眉，想了片刻：“姐姐唬不住我，世间万灵皆有天性，此言并无错处，那定然落在‘纵’字之上，人之性，当可抑之。”
    “说得好！”姜婉淑展颜一笑，欣慰非常，“切记，此为我华夏底线，日后切不可被人唬了去！”
    她笑着环顾一周，是说给黄绯烟听的，也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见所有人点头应是，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
    “说了如此多，便是要告诉你们，这世间之理原本简单，但善言者可混淆其意……”
    “按夫君之意，我华夏当为世间最尊贵之存在，并以德区分……”
    “可此愿若想达成，便亦需满足人之欲，欲求意满则敬自生，华夏当以五德以应之，护此道者便为老师。”
    说到这里，姜婉淑话音一顿，自侍女手中取过茶盏，浅浅地啜了一口。
    黄绯烟舔了舔嘴唇，抓起一旁的小几上的水壶，咕咚咚地灌了两口，开口道：
    “姐姐，老师护持之道，可令国民心存敬意，手握人皇剑可斩天下奸佞，又可令国民心生畏惧，自是没错……”
    “可即便万民有敬畏之心，若无老师长久护持，又岂能长久？”
    姜婉淑放下茶盏：“此事本无解，以夫君之智，也不过是利用人心罢了。”
    “人心……此言何意？”黄绯烟不解。
    “夫君之法，乃将监察部分为三级，一级为凡人，有监督执法之责，二级为老师同门，可御异术辨真伪，三级由老师坐镇，上斩昏君下斩佞臣。”
    “这又是何意？直接由老师裁决，岂不更加简单？”
    姜婉淑笑笑：“世间聪明人万千，为恶又善消其迹，令执法之人难寻实证，以此逃避刑罚，可是如此？”
    黄绯烟点头：“正是，所以才要直接寻老师啊！”
    “非也！”姜婉淑摇头，“人心奇妙，正是因此，才不可万事皆求老师。”
    “咦？还有此事？”黄绯烟眼睛一亮，催促道：“姐姐快说。”
    “说来倒也简单，越是聪明人，便愈发会审时度势。”
    “审时度势？”
    姜婉淑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泛起嫣红，笑容灿烂，说道：
    “论起对人心的揣摩，夫君在这世间，怕是难有出其右者……”
    “监察部分为三级，本就有其深意，这世间为恶者，不过是欲求不满罢了，所图不过‘名利’二字……”
    “其所虑者，又无非‘得失’二字，所得丰厚加侥幸之心，可促其铤而走险……”
    “故若执法者遍寻实证不得，可寻监察部，止于一级，则罪责翻倍，止于二级，则五倍罚之，若令太师出手，则百倍罚之……”
    “须知，便是寻常刑罚，百倍之后，怕是也只有一死了！”
    说完，她看向黄绯烟，有些玩味地说道：
    “若是你心中欲念横行，忍不住为恶，是选择主动伏法，还是……”
    这温柔动听的女声中，充满了浓浓的恶意。
    黄绯烟不由自主地随之代入，随后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咕咚一声吞下口水，呐呐道：“我……选伏法！”
    “明白了？”姜婉淑勾了勾唇，“只需令天下人知晓，若太师出手，为恶者无法遁形，亦如天道般，无人可违逆，那些所谓的聪明人便会少些。”
    “还有……”姜婉淑笑容更盛，可却冷意十足，“贪赃枉法者，除却满足己欲，所图不过惠及家人，百倍之罚，诛族亦有可能。”
    话音一落，好似寒风拂过，众人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要知道，自从殷受继位以来，大商境内还没有发生过诛族之事。
    在一众女眷眼中，抛开原因不谈，这种事情总归是血淋淋的，令人感到不适。
    黄绯烟性子跳脱，虽然坚信自己不会为恶，但不要提日后的华夏律法了，便是大商律法她也不熟。
    万一不小心犯错了，该怎么办？
    一想到闻太师那张威严的大脸，她的小心脏不由得砰砰跳了起来，不由得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开口道：
    “咳咳……姐姐……这个……诛族是不是有些……咳咳……一人为恶，族人何辜啊。”
    姜婉淑闻言顿时冷下了脸：“你在担心什么？”
    黄绯烟扭头看了一眼孩子，低声道：
    “姐姐，若是为害家国便也罢了，你我皆是大族出身，哪家又没有几个无良之辈……”
    “老师的性子你我皆知，规则既定，便绝不会更改，若……若日后王族有害群之马，那……那……又当如何？”
    她一边说，眼中的恐惧之意聚集，浓郁地似要溢出眼眶。
    姜婉淑眼中闪过不忍，心中很是清楚，若真有那一天，闻太师的剑怕是会毫不犹豫地挥下来。
    这是自家夫君与太师的约定，不可更改的约定。
    乍闻此法时，她也曾笑着问：“夫君不怕子孙为恶，被老师斩了全族么？”
    殷受的回答很坚定，但她能听出其中蕴含的痛苦。
    “怕，但若此，便说明整个王族都烂透了，该当亡于老师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