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府,会稽山脉之青龙山,韩春春正策马飞奔在狭窄的山道上,她要尽快赶到青云道观拜见师父。
今天的时间有点赶,昨天晚上她赶到南林镇见了父亲韩福,父女俩说了半夜的话,韩春春把这些天经历的事情一股脑儿都说了,提起祖王爷更是满脸傲娇,韩福吃惊不小。末了韩春春求着父亲写了一封书信给师父,至于父亲和师父的关系,韩春春打小都知道两人有交往,但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甚至两人是否见过面都不确定。
日影偏西,韩春春终于来到道观,师姊妹们见到韩春春自然特别高兴,但是不巧,由于今日是朔日,师父和大师姐几人上午就去攒宫祭拜了,仍未回来。韩春春暂别众人,打马沿山间运河边向攒宫而去。
攒宫是埋葬皇帝的临时陵寝,南宋攒宫在绍兴府,东有青龙山,南有紫云山,西有五虎岭,北有雾连山,中间流有清澈的龙山溪水,是山水绝佳、风景秀异之地。从绍兴府衙到宋陵攒宫要走三十里运河水路,依次经过拱陵桥、延陵桥、护陵桥、金陵桥、五陵桥等五座陵桥。凡遇陵主生日、忌日、每月朔望、每年四时八节,都有祭祀活动,既有官方祭祀活动,也有民间自发去祭祀的。青云道观也和附近的其他寺庙和乡民一样,每逢忌日都要去攒宫祭拜,从未落下。
很快到得攒宫大门口,韩春春刚将马匹拴好,却听见门内传来一阵嘈杂声。此时,韩春春的师父青莲师太和大师姐等人已与数名男子对峙许久。
“师太不记得本法师了?”一名和尚语气不善回答道。
“你是演福寺允泽法师?你们到此何干?”
“师太,我们过来祭拜先皇。”允泽道。演福寺也在攒宫附近,故而与青云道观有交集。
“我和你们方丈早有约定,我们朔日祭拜,你们望日祭拜,不知今日乃朔日吗?”青莲师太问。
这时,另一名和尚走上前,自带一股凶气,话语生硬冷漠道:“青莲师太,弟子乃临安天衣寺法师福闻,奉命带大元帝师之弟子杨琏真迦法师到此拜谒。”
杨琏真迦勾鼻鹰眼、面目可憎,一看就是番僧,他挺了挺身子,以示打过招呼。
青莲师太顿觉不悦,“此乃汉家皇陵禁苑,怎容番外宗派到此?你们奉谁的命令,来此到底为何?”
杨琏真迦脸色一黑,“师太,佛释道法门宗派不同,但超度众生、广结善缘乃天下佛门之共义,有何不可?”
青莲师太一时语塞。这伙人一看就不是正经祭拜,整个上午都在各个陵寝乱窜,拿着戒尺、锄头、铲子到处乱挖,她忍无可忍,终于在大门处将其截住。
“那你们为何都拿着这些东西乱铲乱挖?”大师姐轻纱遮面,手握宝剑,正气凛然道。
“本法师是奉大元皇帝之命,来此拜谒,宋国即将灭国,若你青云道观胆敢阻挡,大元勇士将踏平你道观,挖尽攒宫,你们担当得起吗?”杨琏真迦恶狠狠道。
青莲师太心里清楚,如真惹急了这个杨琏真迦,自己的道观被毁事小,攒宫被毁可是天大的事,还是尽量不要与他们冲突,可叹大宋大厦将倾,国之不存,民徒奈何。但这些人的行为实在可恶,允泽和福闻两个叵测小人为虎作伥,肯定是归附番僧了。
福闻见杨琏真迦已撕破脸面,也不再矜持,一挥手,随从继续在山门前动手挖掘,把个攒宫大门搞得凌乱不堪。青莲师太心急如焚,这样下去不但惊扰了陵寝清静,还丢尽了皇家颜面。
正在这时,只见一名身材修长、目光如炬的男子,在数名乡民的簇拥下,搀扶着一名年约六旬的守陵人赶了过来。
青莲师太认得守陵使罗铣,早上过来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受伤了?
“师太,这群人不守攒宫规制,也不听劝告,还把我们打伤,真是可恶,幸得唐义士相助。”罗铣忿忿道。
“在下唐珏,绍兴兰亭人,见过青莲师太。”年轻人拱手道,随同唐珏一起来的乡民们也纷纷见礼。
唐珏随即转向杨琏真迦一行,怒目道:“允泽法师,我们兰亭乡民视演福寺为净土,香火供奉不断,你为何勾结番僧,将他们引入此地,作为出家人,你不知此为禁地吗?”
允泽心虚的看向杨琏真迦。
“这里就要成为我大元疆土,我们做什么,难道还需要你汉人允许吗?”杨琏真迦道。
唐珏看出青莲师太顾虑,上前道:“师太,此事待在下解决,你们可先行离开。”随即转向杨琏真迦,“此乃我大宋土地,岂容鞑子撒野,还不快滚?”说完拔剑相向。
杨琏真迦不再多言,看向福闻,“上!”
杨琏真迦这次过来探寻宋陵,意在灭宋后盗掘陵墓,侵占随葬宝物。他早已将福闻收入麾下,并指使元军将天衣寺主持赶走,扶持福闻成为主持,还许诺大元入主后给其临安汉佛统领之位,福闻对其已死心塌地跟随。
福闻正要在杨琏真迦面前表现一番,他手持禅杖,一个跳跃,来到场子中央,手指唐珏挑衅。
守陵使罗铣急得在旁边大喊,“莫要在此打斗。”
唐珏知道攒宫非动手之地,但今天必须给福闻一个教训,否则咽不下这口气,他带领乡民来到攒宫外面一处空旷场地,众人跟着一涌而出。
韩春春悄无声息来到师父身边,与师父和师姐师妹们相见,众人在此场合相见,又是高兴又是担忧。
此时唐珏已与福闻斗在一起,唐珏使剑,福闻挥舞着禅杖,二人叮叮咣咣走了几个回合。
唐珏本是兰亭义士,平素广交朋友,侠肝义胆,乡民拥戴,故兵荒马乱之年振臂一呼,身边聚集了不少豪杰。
福闻仗着手中禅杖较长,舞起来虎虎生风,唐珏不敢拿剑硬碰,只好腾挪躲闪,一时略处下风。
杨琏真迦和福闻带过来的一伙人围在周边,兴奋得嗷嗷乱叫,“宰了他——宰了他——”
“云娘,不要让唐义士有任何闪失。”青莲师太道。大师姐名叫李云娘,武艺超群,听到师父命令,早已手握宝剑,提神戒备,准备出手相助。
杨琏真迦看到李云娘就要出手,对着青莲师太喊道:“难道师太真要引火烧身吗?我蒙古几十万大军可不是你能抵挡得了的。如若停手,本法师将保证你的道观无恙。”说着带领数名弟子围向师太和守陵使。
青莲师太知道,只要自己出手,就能轻而易举将这伙人打败,但后果可能就是与元军结仇,道观被损毁,数百年的家业也将付之东流。
正在踌躇间,福闻终究是习武之人,体格健壮,唐珏一个不注意,被福闻禅杖扫倒,仰面摔在地上。
福闻恶向胆边生,禅杖高高举起,带着呼呼风声,朝着唐珏的头部用力砸去,如果砸中,唐珏不死也得重伤,所有人都惊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