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38年初夏。
一淡青长衫的青年,腰配长剑,漫步在繁华整洁的顺天府街道上,脸上始终带着淡淡微笑。
情况比陆长生想象的要好。
三兄弟虽明争暗斗,却并未波及广泛,直到四年前朱高炽病故,朱瞻基代替了父亲意志,再度形成了朝堂三足鼎立的格局。
没有皇帝就没有新的年号,所以依旧沿用永乐大帝的年号。
朱棣打下那么大的地盘,大伙忙着消化,朝堂上的大佬们如何你争我夺,关咱们什么事!
得益于夺嫡几人皆没有胆子破坏太祖、太宗沿袭下来的各项忧国忧民的制度,所以大明依旧蒸蒸日上。
龙椅没人坐,朱高煦、朱高燧、朱瞻基三人便在龙椅之下各自设了个座椅,朝中事务大抵是内阁处理,实在有大事,三人也不会为了反对而反对,基本是2票赞同,就过去了。
更奇葩的是暗地里铆足了劲拉拢各方的三兄弟,表面上依旧显得兄友弟恭,彬彬有礼。
毕竟谁表现的不识大体,必定第一个出局。
经过数十年的发展,如今的臣子们,早已不是当初全身百八十个心眼的士大夫,想要挣钱民间有的是路子,所以这些人更多是为了施展才华、抱负。也是有了这样的因素,才造成朝堂多年无君,却依旧正常运行。
陆长生很容易从百姓中了解到了这些信息,摇头轻笑,
“儒家的修身之道真是不错啊,若缺少道德廉耻之心,早打的不可开交了。”
“也是,想原本历史上那两位数十年不上朝,天下不也照样运转。”
“不过,还得尽快解决才行,能维系不等于能进取啊!”
一座僻静的院门被拍响,开门的是一个7-8岁的男童,好奇打量着来人,小大人似的问道,
“请问你找谁?”
陆长生笑道,
“找你爷爷。”
小孩连门都不顾了,屁颠颠往里跑,大喊道,
“爷爷,爷爷,有人找您,是位很好看的大哥哥~”
陆长生微笑着推开门缝,径直入内,并带上了院门。
这里虽地处京城,偏僻且不说,院子里也很是简单。
60出头的阮大山依旧身体康健,凝望着来人,全身都在颤抖,泪水瞬间从眼眶流出,噗通跪地,
“师傅……”
自从那年接到威海的信息,几位师兄弟齐聚威海,共同瓜分了陆长生从倭国运回的大批气枪,随后各自广施天下,这么多年来再没有师傅的消息。
能在古稀之年再见师傅,而且还是一如当年的师傅,阮大山如何能不激动。
无视家里几口人的目瞪口呆,拉着陆长生进了一方独立的祠堂,这里始终供奉着长生门牌匾以及陆长生的画像。
阮大山或许是上了年纪,一直喋喋不休,诉说这这些年的经历,包括其他几位师弟师妹的消息能知道的,也尽数说给陆长生听。
陆长生始终微笑,频频点头。
“师傅,您不打算去见他们吗?尤其是二师妹,她一直居无定所,如今到了这个年纪,也不是个办法呀!”
“唉,师傅本也不打算来寻你的,你瞧师傅这模样,见了谁,谁不是徒增悲切!”
“便如宁英那丫头,本就一副争强好胜之心,性格又孤僻,叫她见了师傅这副模样,又会如何作想?”
阮大山长吁短叹,片刻转为笑脸道,
“师傅,哪里还是丫头,也是60来岁的老妪咯!”
“唉,可惜了,四师弟他走的早,即便我们师兄弟几人得到消息也是很久之后的事。”
“师傅您来京城是冲着紫禁城里的腌臜事去的吧?”
陆长生微微点头。
“唉,也真是难为师傅了,您为大明操碎了心呐!”
当晚师徒二人喝了不少酒,阮大山终究是年纪大了,没坚持太久,就趴桌上了。
陆长生打开房门,抬头望月,又回看了一眼沉睡的开山大弟子,
这一眼又是永别!
这些年,他经历的多了,却依旧无法适应。
一个闪身上了房顶,便在这顺天府高来高往,寻常人哪里发现的了。
紫禁城一间大殿内。
青袍人又扔下一具穿着睡袍的中年,东奔西走,好一通忙活,饶是他的体力,此刻也不免额头出汗。
胡乱抹了把汗,端起一盆凉水,笑眯眯朝瘫软在地的几人脸上泼,
“嘿,该清醒清醒了!”
“别睡了,特别是你这家伙,朱高燧是吧,小样,整的挺花啊,居然双飞!”
一通造,几人哎呦哎呦陆续转醒,
“你是谁?”
“来人,抓刺客!”
“贼子,哎呦喂,疼,好疼,你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
陆长生搬了张椅子,怡然自得,任由三人抱着后脖子叽叽歪歪。
“安生日子不想过是吧?!”
陆长生声音不大,却极度冰冷,吓的瘫坐在地三人齐齐一凛。
“那就别过了,朱老四的崽子们不想江山长存,那就换一家姓氏来好了!”
三人齐齐双眼圆瞪,嘴巴大张。
此人是谁啊,口气与年纪完全不对等嘛!
“你到底是谁?”
“我爹文治武功史书罕有,岂是你可以这般不敬的?来人,快来人,给孤抓了此子,凌迟!”
朱瞻基比两个叔叔年轻十来岁,却更沉得住气,眼珠狂转,却不吆喝。
此人居然能在深夜里神不知鬼不觉,将他们三个皇储从守备森严的府邸抓出来,恐怖如斯!
陆长生无视他们的质问,依旧面色冷肃,
“庆幸你三人还知道底线,否则即便万军从中,陆某也要取你项上人头!”
“朱圣教化天下,可你们三人又学了什么?”
“是朱标没资格当皇帝,还是允熥没你们优秀?”
“朱老四有多少兄弟?若他们都如你们兄弟叔伯这般,这天下岂不乱套了?”
“这天下万民不是你老朱家的私有,连老朱后来都不再有唯吾独尊的念头,你们这些个崽子倒好,不当皇帝就不能为百姓谋福祉了?”
“还是说你们只为一己之欲,根本无视大明稳固,无视百姓安居乐业?”
“试试看你们但凡作出祸国殃民的昏头举动,天下万万百姓人人有枪,会不会把你朱家一网打尽!”
三人哪里还不明白,这位‘陆某’必然就是天下皆知的陆长生本尊。
只是心中惊骇交加,陆长生…他难道真的长生不老?!
“瞻基见过陆爷爷!”
朱瞻基率先起身行礼。
朱高煦、朱高燧兄弟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随即纷纷起身行礼,
“见过陆叔!”
陆长生其实很满意三人的所作所为,毕竟面对至尊大位这般的诱惑仍能斗而不破,也不曾祸乱四野,能持续数年安稳,已是难能可贵。
话语依然严厉,无非是要打压三人的傲气,希望他们不管谁上台,都能继续以天下福祉为重。
“并非我倚老卖老…”
说话间,陆长生从怀里掏出两块金灿灿的令牌,左右手各持一块,亮给三人看。
三人瞳孔骤缩,纷纷大礼跪拜。
好家伙,一块是朱元璋的,雕刻了‘如太祖亲临’,乃是当年朱元璋弥留之际嘱咐二虎回京制作,并转交给陆长生的。
而见证此事的朱棣不知抽哪门子疯,也早早刻了一枚‘如太宗亲临’,当年带朱允熥去海外建国时,作为临别赠礼送给了陆长生。
父子二人的心意,陆长生岂能不明白,都是希望陆长生照顾天下百姓的同时,能帮着看护他们的朱家子孙。
这特么已经不是‘如朕亲临’那般肤浅了,纯纯可以代管任何朱家后人。
陆长生收了牌子,
“起来吧!”
三人满头大汗,又尽皆面色有愧,一个个晃悠悠起身,实在是今夜的遭遇太过惊悚。
“其实你三人包括故去的高炽,皆已是克制了,此举难能可贵。”
“永乐大帝吃了禅位不及时的亏,幸而你们没造成内乱,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禅位制不管你们谁当选,还需再完善,切莫仗着自己身体无恙,迟迟悬而不决。始皇帝不也吃了那样的亏?”
三人齐齐点头。
“一直悬在这儿也耽误国事,这样吧,从京营中挑选5000士卒,再从应天府各行各业挑选万余百姓,汇聚紫禁城外。你们三人当众各自阐述未来20年要制定那些国策,承诺让天下各项事业发展到什么程度……嗯,包括你们之前历练时曾干出了哪些成绩,当选皇帝后要做哪些利国利民之事,都可以说出来。”
“让这些百姓,士卒投票吧,谁票数最多,谁当皇帝,落选的是进藩王集团还是赴海外建国,都必须无条件服从新皇安排,此般你三人意下如何?”
三人各自眼睛发亮,彼此对视一番,纷纷点头。
“就依陆叔(爷)!”
陆长生欣慰点头,
“如何保证公平公正,你三人相互监督吧,不过我提醒你们,当众承诺,最后若是做不到,可是要遗臭万年的哦!”
三人皆若有所思,看来得好生思量一番,不能胡乱吹嘘才是。
此刻纷纷斗志昂扬,恨不能连夜回去召集各自幕僚,书写宣讲稿。
待三人再抬头,哪里还有陆长生的身影。
“陆叔好厉害的身手,只怕万军从中过也只若等闲!”
朱高煦满脸叹服。
“二哥就莫要感慨了,陆叔乃神仙般的存在,有的可不仅仅是身手,咱大明有如今的盛世,自是有太祖与太宗的文治武功,但陆叔也功不可没!”
说话的是朱高燧。
“两位叔叔,陆爷爷这当众宣讲拉百姓选票的事,虽有些落了我天家颜面,却未尝不是极好的办法。小侄继承家父遗愿,定会全力以赴,还望两位叔叔见谅!”
朱瞻基朝两人行了一礼,便大踏步往外走。
朱高煦一甩宽大袖袍,
“贤侄届时莫要抱怨二叔以大欺小就是!”
朱高燧嘿嘿一笑,
“花落谁家,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