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吕布重新收好掌心攥持之虎纹令时,前方林边不远处,伴随一阵树枝骚动声响,那道熟悉的黄衫倩影,也终于是折返归来了。
不过却如吕布方才所料一般,此行亦是她独自一人折归,未携那两名逃遁之人。
“张姑娘,他们二人……”
吕布迎上归来的张琪瑛,先是慌忙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身躯,见到似乎不曾有所负伤之后,这才重新抬眸对上她的视线,踟蹰问道。
“被我追上,本想要带回来,可没想到,都服毒自尽了。”
“果然。”
瞧见张琪瑛这般轻叹答复,吕布自然并不意外,他挪开身形,指了指躺倒于地的水熊,轻缓摇头,继而迫切询问上了正事——
“对了,张姑娘,你是、如何从贾风手中,要回我所中钉毒之解药的?”
“此事容后再叙。这里残火快要焚烬了,此后必有浓烟蔓延,我们先行离开吧。”
张琪瑛内心有所思虑,因着并不愿将实情相告的缘故,于是乎挪开话题,看向身后道。
“嗯。”
吕布闻声点头,两人于是脚下身法施展,也便终于离开了这处焚火残营。
眼下敌营粮草、辎重军械等一应后续补给,都是于这场大火焚烧之下,尽数吞噬殆尽,想来前线白水关处,可供吴班调用支撑所用,也就堪堪四五日至多了。
如此一来,即便他们空有再多计划筹措,此番也只得被迫于康军冲锋一营,于江畔决战了。
吕布与张琪瑛两人,穿过密林归于此前山崖洞壁之下,方才停驻身法,决意在此稍作歇息、调整状态。
如今两人身着衣衫,已然尽数为蜀军鲜血所浸染,而且各处残破不堪,倒也需得换身行头。
所幸归来之际,两人于途中路遇数名携粮裹衣的逃窜蜀兵,自是从他们身上,无情搜刮了一番。
于是在这处山崖洞穴之内,吕布与张琪瑛也便终于是将身上所穿破旧脏衣,尽数换新。
吕布此刻率先换好了衣衫,静坐洞外浅候,心思却在想着此前之事。
不知怎的,他念想之下,似乎总在隐忧着什么,回想起此前张琪瑛携药归来,救他之时的场景,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
对方似乎亦在隐忍着什么,不仅嘴上不说,身体也显得并不诚实。
“她定然是向我隐瞒了什么。依贾风的为人秉性,又岂会轻易将解药交出……”
心中有所忐忑,吕布当即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于体内丹田小腹下,升腾起一抹热气来,继而内里真气流转,游走全身,于四肢百骸经脉之中,浅浅运行周天。
不过一番查探下来,个中劲力却是畅行无阻,他只觉浑身渐次舒畅、神识亦在回复着清明,着实是将体内之淤毒,彻底祛除了。
“看来此事,还得寻机旁敲,不可急切迫问于她。”
“嗯?吕公子,你在嘟囔什么呢?”
在吕布思绪有所出神,兀自盘腿静坐于洞口之前呢喃时,身后倏尔有着脚步声及近传来,亦带着张琪瑛那,有些好奇的清音飘荡入耳。
“哦没什么。张姑娘,你可收拾好了。”
吕布话语落尽,耳闻对方轻嗯点头,这才站立起身,回转身形望去。
目光落于眼前青年女子身上,吕布当即神色微愕,一时上下打量起对方,这才将之身形模样,尽数瞧清。
此前张琪瑛衣衫破碎褴褛、面庞亦有着血灰遮掩,自然是令吕布不曾注意到,原来对方竟也这般模样清秀、容颜俏丽,且身材高挑颀长、绰约多姿,自也是佳人一位。
由此联想到她此前出手之时的那般果决狠厉,倒也一时,令吕布惊觉反差颇大。
“怎么了?我——是小女子这副本来模样,吓到吕公子了?”
张琪瑛见吕布一时神色惊滞,就这般自顾打量自己不曾开口言语,当即也同样跟着撇嘴摇头,似自嘲一笑问道。
“没有。吕某只是钦佩于张姑娘,本有婀娜佳人之相,竟会舍弃闺阁素红,选择与江湖风雨为伴。”
吕布恍惚回神,抿唇略有感慨答复道。
“在这纷纭乱世之中,军阀四起,民怨喧嚣,我父亲亦不过偏居一隅。汉室羸弱,如何可自保一生安澜呢?”
闻得吕布竟会如此试问,张琪瑛也唯在一声摇头嗟叹之中,道出了心中愁绪无奈——
“如今,亦不过是,提前应验了我的预言罢了。只可惜父亲未曾早做谋划打算,否则也不至于……”
“张姑娘,往事已矣。吕某也衷心盼你此后,能为自己而活、迎来新的人生。”
瞧见张琪瑛似乎再度陷入怅怀之中,吕布也当即学着将话语挪开,进而甚是步伐向后挪移,恭声抬手作揖,俨然有着遥祝之意。
“承你吉言。不过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吕公子突然这般施为,倒有些令我无措了。”
张琪瑛见状先是一怔,继而连连侧过身去,未曾迎下来自吕布的诚心一揖敬首。
“张姑娘此番大义出手,襄助我焚尽蜀营粮草辎重,如此恩情,自然是当得吕某八拜之谢的。”
这番说辞虽说官方客套了些,但抑闷于吕布内心,却还是不得不于此刻,倾吐而出。
然话语末了,瞧得身前女子神态有所浅露不悦,吕布则又当即正色提袖抱拳,肃然承诺道——
“日后姑娘若有用得着吕某之处,任海阔天高、山南地北,也但凭差遣、绝不容辞!”
吕布话语真挚恳切,那般铿锵之意,自是蕴有一抹无形中的铁血真汉子气概,听落于张琪瑛耳畔,也不由令她内心原本尚还怀揣的几分恼意,减退消去。
“你此前也于虎口施救于我,又替我寻草药解毒。我不过是,还报公子之恩罢了。如今你我两相施予,也算是了结罢,你自不欠我什么的。”
张琪瑛虽说心上不知为何升起那般窃喜情绪来,但脑海之中,理性却又于此刻,占据着上风,令她这般依旧风轻云淡的,婉言谢绝答复道。
此前经受过贾风欺骗伤害的她,如今内里防备之心甚深,又岂愿轻易敞开心门,再度接纳旁的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