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月茹的贴身侍女翠儿急忙小跑着上来搀扶自家小姐,她有些胆怯地偷看了一眼不怒自威的吴青云,然后才敢伸手去扶。
“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个姓吴的官跟你说了那么久,说了些什么?”
好容易确定远离了吴青云的视线后,翠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自家小姐。
“别问了翠儿。”范月茹摇头道:“翠儿,我要你永远记住一点,士徽在世的时候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你都要死死地藏在心里,跟任何人都不准提,不论是我爹还是你的家人,你明白吗?”
“翠儿明白的,翠儿一直都是守口如瓶的,翠儿敢保证,绝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翠儿嘴上回答得非常快,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在躲闪。
可惜刚刚经历过威吓的范月茹显然有些惊魂未定,竟没有发觉翠儿的异常,她点了点头道:“这就好,翠儿,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保证一定让你和你的家人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
“谢谢小姐。”
“你去跟士少夫人谈什么了?”吴青云回到了送行队伍的最前方,李流云见他久久才归,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耸了耸肩:“她毕竟是死了夫君,如今又有了身孕,我象征性地去慰问了一下。”
“哦。”李流云不疑有他:“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
“好。”吴青云答应着,上前快速地和高刺史几人寒暄了最后几句辞行的话语。
“隆隆。”
伴随着车夫的吆喝声,几辆马车的车轮开始快速转动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马车在官道之上奔腾起来。
在交州城门消失在视线前的最后一刻,吴青云再次回头,遥遥地望向了那座算不上雄壮,却充满岁月沧桑的古朴城门,还有那城门之上龙飞凤舞的“交州城”三个大字。
从天启元年十二月底到任交州,到如今天启二年七月离开,其实吴青云拢共在交州的时日不足八个月,而且吴青云也不确定在他往后的人生中还会不会再回来,但没有疑问的是,这短短的八个月,这座交州城在他的心底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无论是从他的情感上而言,还是于他的仕途而言,都是。
正当吴青云陷入无限感慨之中时,他却不知晓,在他眺望的那座交州城墙上,同样有一双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的离去。
看着奔腾的马车在官道上扬起的滚滚烟尘,徐都尉一动不动,直到很久以后,他确定再也看不见一丁点马车的影子了,徐都尉才转身离开。
“小袁,帮我跟将军告个假,就说我今日家中有急事。”
“是,都尉。”
徐都尉走得很快,很快便穿过了交州城的大街小巷,来到城北一座偏僻的院落。
徐都尉直接拉开门环走了进去,这便是他在交州城的家。
相比他在交州军中的地位,他的住所简直是简陋得可怕,但徐都尉毫不在意,信手拍了拍板凳上的灰尘后便直接坐下,拿起有些残破的瓷碗,给自己倒了一大碗茶,一口喝干了,低声道:
“他们走了。”
他的声音很低,在场的也没有人,却不知是说给谁听。
“咳咳。咳咳。”
片刻之后,屋内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原来茅屋里还有人。
“你能确定吗?那个姓李的将军我可是打过照面的,厉害得紧啊。”
伴随着话语声的响起,一个枯瘦的老头出现在门边,他倚靠着门框站立,似乎有气无力。
“确定,我看着他们走远的,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咳咳。”
老头费力地走到桌边坐下,眼看徐都尉根本没有给他倒茶的意思,他苦笑一声,自己给自己斟了一碗茶。
“其实你不用把自己的日子过得这么苦的。”
老头想要劝解徐都尉,却被他很不耐烦地打断了。
“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啪”的一声巨响,徐都尉将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瓶重重摔在桌上。
“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李流云他们也走了,你该离开我的家了。”
老头又是一声苦笑,他拿起瓷瓶,放在手心摩挲着。
“你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不关心我的死活,可这段时日以来,这特制的上好金创药从来没断过,要不是有这些药,我也不能好得这么快。”
“你想多了。”徐都尉毫不留情:“我救你,跟你是我爹没有关系。是不想让一个土匪死在我家里,给我带来麻烦。”
“你如果真是这么想,完全可以把我交给官府啊。”老头的脸色也有些僵了。
“呵。”徐都尉不屑地看了老头一眼:“把你交给官府?我要怎么跟府衙解释?怎么跟我的上官解释?我跟他们说,不好意思,我爹是个土匪,而且还是个土匪头子,是沙匪帮的前任大当家。”
“虽然我从小就是靠他打家劫舍来的钱财长大,学文习武的。但今日我想做回一个好人,所以我决定大义灭亲,把他交给府衙处置。我是不是应该这么说?你猜他们会不会信?又会不会接受?”
老头默然无语。
沉默片刻后,徐老头选择站了起来。
“好,我这就离开。”
老头踉踉跄跄地离开,徐都尉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当老头走到大门前时,徐都尉才冷冷地开口道:“慢着。”
“怎么了?”老头有些惊喜地回头。
“走西门,那里查得最松。”
“好。”
老头失望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