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匆匆赶回县城的吴青云却不知晓,一场密谈正在亭东镇的边军驻地中悄然上演。
是夜,白日里那位威严十足的千夫长此时正与边军在亭东镇驻军最高官长,一名边军都尉相谈甚欢。
然而奇怪的是,论职级远在千夫长之上的这位都尉,此刻却无比谦逊地坐在下首,而区区一名七品千夫长却大咧咧地端坐上位,还一脸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都尉的敬酒。
“将军,来来来,多饮一杯。”都尉一脸谄媚地不停往千夫长的杯里添酒。
千夫长却伸手挡住了敬来的酒杯,肃色道:
“闲话叙完了。今后你对你手下的兵士还是要严加约束,朝中一直便有不少言官御史之类的清流不断攻讦都督律下不严,你们如今这样做法,不正落人口实?尤其是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谁要是给都督惹麻烦,谁便要吃不了兜着走,你明白吗?”
“明白了,明白了。”都尉一脸讪讪地放下酒杯。
但这个都尉能坐上这个独自镇守在外,犹如土皇帝一般的位置,在征南军中自然也是有些关系的,所以虽然位阶不高,却仍然嗅到了一些风声。
“我听说朝中要与占南和谈了?”都尉试探着问道。
千夫长鄙了他一眼,轻声道:“有些事,心知肚明即可,不必非得说出来。”
但都尉不死心,还欲追问,此时一名兵士忽然闯入营帐,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怎么了?”千夫长看着闯入之人,眉毛一挑,有些不喜。
“禀将军,刺史大人派人来传信,他有急事要赶回庭山县,明日就不观看那三名兵士的受罚了,不过他会让他的贴身亲仆留下来,替他到场。”
“知道了,下去吧。”千夫长摆了摆手,示意兵士出去。
待到兵士走远,都尉才忍不住问道:“将军,您既然是陪同这位吴刺史同来亭东镇的,此番他却先走了,用不用给您备上快马追上去?”
“不用了。”千夫长摇了摇头:“这次我跟他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今在不在他身边已经无关紧要,而且他提前离开,未尝没有避开我的意思,或许是已经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了,我还是别去自讨没趣了。”
“这个人有这么重要吗?虽说这一年多来,似乎升的很快,但终究也只是一个五品刺史,让您堂堂一位中郎将,千里迢迢地从镇南关专门跑一趟来护送,是不是也有些过于重视了?还是说这个人身上还有一些其他的秘密?”
都尉依然疑虑重重,但他的话却在不经意间揭破了眼前这位千夫长的神秘面纱,原来他的真实身份竟是征南军都督蓝宁帐下的讨逆中郎将徐萍,而所谓的千夫长身份,不过是他的伪装。
徐萍将杯中酒泼掉,给自己斟了一杯白水,仰起脖子一口闷了,然后才道:“专门跑一趟不至于,我本来也要到亭东镇来看看,既然在路上碰到了,自然要跟着看看,毕竟这位新任的刺史大人,在这次的朝廷计划里,还是相当重要的。”
“啊!?”都尉忍不住惊呼出声:“他是来负责和谈一事的?难道说榷场要落在我们亭东镇了吗?”
“是不是来和谈的不知道,但从今日的状况看,榷场落在亭东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徐萍放下杯子。
“那岂不是对我们边军很不利?和谈若成,朝廷必大幅削减南境边军的兵员。”都尉显得忧心忡忡。
但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徐萍无情打断:“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做好你该做的本分。”
说完,徐萍不再多言,站起身来便往营帐外走去,但都尉却还是有些不甘心,想替自己的那几位手下求求情:
“将军,那既然那位刺史大人明日不来了,那是否可以让他们轻轻手,一百杖,那可是军杖啊,真要实打实地挨下去,哪里有能活得下来的?”
“一百杖,要是有一杖偷了力,你就下一个躺到刑凳上去。”徐萍言简意赅。
但在即将挑起帐帘出门的前一刻,徐萍想起眼前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在军中多少还是算有点关系的,一个叔父还与自己家是世交,想到这,徐萍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得耐住脾性提点几句啊。
“你给我听好,亭东镇一旦成为榷场,朝中上下必定对此地重视异常,你若有心做些功绩,也能管住自己,那就削尖了脑袋也得留在这亭东镇。但如果你还是想过眼下这般土皇帝一样的快活日子,那就趁早自谋出路,别等到人头落地那一日再来后悔。”
说罢,徐萍便径直走了出去,只留下一脸懵的都尉在这独自思索。
在二人对话时,吴青云已经星夜赶回了庭山县城。
在庭山县县衙附近,吴青云提前下了马车,随后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只带着李流云一人,赶到了城池边缘的一座小院。
由于庭山县是真正的边城,所以即便只是一座小县,龙牙卫依旧在此设立了据点,只不过人数不多,仅有一名小旗率领着二十余名龙牙卫驻扎。
但于吴青云而言,只要有鸽笼便够足够。
出示了那名皇宫内侍交给自己的密令腰牌,吴青云很顺利地便进入了小院之中,并启用了信鸽。
看着脚边系上一根小竹管的信鸽徐徐飞起,吴青云也终于安下心来。
“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做什么?你忘了你的官衔了?”吴青云睥了李流云一眼:“我这个刺史可是实打实的新官上任,不得烧三把火啊?而你呢,作为宣抚使,这附近的十几座县府均靠近边境,他们的防务你不也得好好看看?”
“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
“当然,我说过了,我吴青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