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第一天，先去背单词。
    画风略显潦草的哈迪斯正失魂落魄地坐在图书馆里，生无可恋地背着专有名词，在他周身，各种书籍围成了他的囚牢——
    当然，更多的还是用二进制，八进制，亦或是ascll码所写的书名，比如《\\u5982\\u4f55\\u7528\\u6da6\\u6ed1\\u6cb9\\u53d6\\u60a6\\u4f60\\u7684\\u673a\\u68b0》。
    在离哈迪斯不远处的地方，野狼曼宁的鼾声一响一响，挑拨着哈迪斯本就快断了的理智。
    别想了，对方是有家底的混子少爷生，你是除了标准件别的啥也没有的刚成立军团的唯一希望。
    咽下了简直要溢出来的知识，哈迪斯认命地再次低下了头。
    他终于意识到那个“所谓要学三十年”，是个啥意思了。
    连星际战士这种加强过学习能力的人类都需要三十年才能掌握一个军团最基础的技术维修。
    真是把战士塞到火星，然后高考冲刺三十年是吧。
    哈迪斯突然对死亡守卫里的技术军士和铸造大师产生了难以言说的敬佩之情。
    感谢他还有个电子脑子，哈迪斯直接翻一页拍一页，然后让左脑自己把知识拷进去，回头遇到了，再调用这些知识。
    为什么机械教就没有u盘之类的东西啊？！
    哈迪斯不知道的是，机械教真有这种东西，但他明显权限未到，使用不了。
    在感觉自己真的要物理意义上的学吐了之后，哈迪斯终于抬起头，揉了揉脖子。
    他盯着对面的墙，开始发呆。
    其实自前几个火星天，哈迪斯走出那座机械圣所后，他就一直在思考关于机械神教的事情。
    据哈迪斯上辈子的记忆，机械神教的诞生是帝皇一手促成的，为的就是让一部分技术完好地度过黑暗纷争时代，以便他开启大远征。
    帝皇本意哈迪斯不做评判，他知道，帝皇需要有人能在那个黑暗的年代为知识献出自己的生命。
    而信仰，往往是这种行为最好的催化剂。
    而最廉价的信仰，往往披着一层宗教和愚昧的外衣。
    但当看到机械贤者的狂热，那种发自内心的信仰，相信帝皇是欧姆弥赛亚的觉悟。
    哈迪斯还是.有些许的震撼
    不，纠结一个木已成舟的事实并没有意思，哈迪斯向来不在这种地方浪费他宝贵的脑细胞。
    令他纠结的是，在这里，信仰它是真的有用啊，你祈祷一名神明，那么就会有一名神明在亚空间回应你的祈祷。
    那机械教的祈祷都去哪儿了呢？
    哈迪斯也没见他们在亚空间祷出来一个万机之神啊。
    目前哈迪斯有两种猜测，第一种就是机械教的信仰都去了那位真正的“万机之神”那里，也就是被帝皇囚禁在火星地宫的虚空龙。
    虚空龙，是星神的碎片，而星神，可以简单理解为物理世界的神明，纯粹物质存在的强大存在。
    所以机械教对他的信仰对他无用，因为星神只遵守物理宇宙的法则。
    第二种猜测就是帝皇假扮了虚空龙在世间的代行人，分走了虚空龙的权柄，使机械教的信仰全都灌输到了帝皇身上。
    嗯.不管如何，可以肯定的是，帝皇是机械教和虚空龙之间的博弈中最大受益方。
    只不过那些信仰机械神教的贤者们
    机械贤者们对于教义的态度也各具特色，有人是狂信徒，有人则只是为了自己实验方便，而为自己打上信教的标签。
    比如哈迪斯目前接触的机械贤者格尔约旦，就是机械神教的狂信徒逮着一切机会来给哈迪斯传教。
    哈迪斯表示，啊对对对，伱说的都对，赞美欧姆弥赛亚。
    墙上闪烁着荧光的表调到了火星正午时分，“哔”地一声报时，打断了哈迪斯的思考。
    看着满桌的书，哈迪斯生无可恋地瘫在书堆里，用头一下一下地砸着桌子。
    他还曾经幻想过早点学完早点归队来着，现在这都什么鬼啊？！
    然而哈迪斯所不知道的是，他现在的学习速度已经远远快过了其他人，只不过别人都在其他阶段，哈迪斯没有对比，自然不会对自己的学习速度产生一个直观的印象。
    野狼曼宁被哈迪斯的砸桌声吵醒，呼声戛然而止，曼宁睡眼朦胧地抬起头，看一眼墙上的时间。
    “啥？到点了，吃饭去！”
    “走，别学了！”
    这是哈迪斯被野狼曼宁薅走的第二天。
    火星的伙食是一种特殊调味的藻类，以及一种淡淡机油味的白粥。
    褐绿色的球状藻类，加了醋和盐一类的调味，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微光。
    粥还是那粥，但一点味道都没有，除了一股隐隐约约的机油味。
    比起死亡守卫上的甜口，火星上的伙食是偏咸的。
    没事，哈迪斯不挑食！
    闷头啃了一上午书的哈迪斯化悲痛为食欲——
    好兄弟，干就完事了！
    当哈迪斯放下第二十三盘调味藻类时，曼宁正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兄啊，你们死亡守卫上是不提供吃的吗？”
    机油佬提供的伙食，野狼曼宁都是能不吃就不吃，天天就喂他们啃草？！
    每次挑起一根草，曼宁都会想起在芬里斯大口吃肉的日子。
    这什么苦行僧的过的生活啊？！
    其他技术军士也都仅仅是当做维持生命的必要进食。
    而哈迪斯，绝对是曼宁第一个见到的如此积极吃饭的人。
    哈迪斯默默把嗓子眼里的藻类咽下去。
    “死亡守卫上伙食也很好，营养粥和金属块都好吃且管饱。”
    “每天就吃这些？”
    哈迪斯一脸疑惑地看着野狼曼宁，
    “对啊，每天。”
    那不是星际战士最低标准的饮食吗？！
    曼宁大受震撼，你们死亡守卫就吃这个？
    他听过帝皇之子的下午茶，也听过极限战士的晚宴，听过圣血天使的血餐，别的朴素的军团也好歹会在饮食里加一些面包或者附近农业星球的肉类。
    但死亡守卫的饮食他是第一次听说。
    近人情的原体以及极其艰苦的饮食，这两点，怎么着都凑不到一块去吧？！
    但看他对面的哈迪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曼宁反而说不出啥了。
    算了，下次带他喝酒的时候打点野味去。
    难得找到一个跟他可以一起闹的。
    野狼曼宁暗搓搓地想。
    至于他对面的哈迪斯，则又开始思考人生
    他好像记得，恩里克让他离野狼远一点的但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明明只是打了一架，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哈迪斯看了看，选座位离他们最远的钢铁之手，以及钢铁勇士等战士们。
    嗯.感觉自己被讨厌了是怎么回事？
    倒是月狼桑德兰和战犬佩雷斯注意到了哈迪斯的张望，冲哈迪斯友好地笑了笑。
    下午的课程是实践，虽然哈迪斯可以选择继续去图书馆苦读，但哈迪斯果断放弃，立刻跑路去了机械工坊。
    远处是其他技术军士切割重组机械的火光，哈迪斯则是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眼前的一辆迪莫斯型犀牛坦克。
    机械教会选择他们眼里“温和的机魂”来开启技术军士的实践第一课。
    所以，机魂到底是什么？
    据哈迪斯所知，机魂分三类。
    第一类就是玄学机魂，亚空间里有它们的投影。
    这也是最常见，最寻常意义上的机魂，通常由周围士兵对它们的信仰而凝聚出存在。
    第二类就是科学机魂，机械教把一些可以执行自动化任务的系统，或者是具有一定自主性的系统称作机魂。
    第三类.就是憎恶智能，因为《猩红协定》后，帝皇明确禁止机械贤者们继续ai相关的研究，以防下一次的叛乱出现。
    但实际上，一些在灰色地带跳舞的机械贤者手里还是有着智能ai的存在。
    为了避人耳目，贤者们就统一称呼这些ai为机魂。
    什么，你说我违反了条约？
    不，这不是ai，这是伟大的机魂——
    “来自死亡守卫的哈迪斯大人，您好。”
    一句话打断了哈迪斯的思考。
    一名袍子边缘磨得毛毛躁躁的技术神仆从犀牛坦克后面闪出来了，与哈迪斯见到的其他技术神仆不同，他的机械化程度很高，脸上已经没有了人类组织，仅剩电缆和显示屏。
    更令哈迪斯感到奇怪的是，这个技术神仆的眼睛并不是寻常的电子眼，反而是一长条的显示屏，像素风的蓝色眼睛正一闪一闪的。
    “你好。”
    哈迪斯眨了眨眼，
    “请问怎么称呼？”
    那个技术神仆像是受宠若惊一般地震了一下，还向后缩了一下，他的显示屏上甚至出现了汗滴的符号。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哈迪斯满头问号。
    “大大大人称我为金就好，我叫金-306。”
    特意拟人的语调响起，这个技术神仆竟然还模拟出了结巴的语气。
    据哈迪斯所知，大部分神仆鄙夷人类身躯，他们甚至会嫌弃正常声带发声时，带有的一些气流会降低沟通效率。
    嗯.可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吧？
    不过至少不是那些教条的技术神仆，哈迪斯感觉良好。
    一心想着继续接触机魂的哈迪斯并没有过多地在意这些，他看向这个有些瘦小的技术神仆，示意他继续。
    见到哈迪斯并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情绪，金-306的眼睛闪了闪，
    “大人，接下来由306负责您的实践学习，您可以问306各种问题，306则回答您官方程度最高的答案。”
    “今天机械教的安排是让您与机魂做第一次接触。”
    “您面前的这台mk1c迪莫斯型犀牛是大远征早期，机械教大规模生产的第三批坦克，并于此后一直活跃在与异形的战争一线里，最后因为其发动机中不同燃料混合产生的腐蚀效果而停止服役。”
    “据数据记载，其机魂第一次出现是在一场农业星球的拉锯战里，在燃油量明显不足以驱动其行驶后，为了保证任务完成，此机仍行驶了三点四公里左右，并成功抵达目的地。”
    “之后，此机多次表现出了机魂意识。”
    “因此在其退役后，约旦贤者选择了从前线将其拉回，并用作教育，以及启迪战士们对机魂的虔诚信念。”
    “根据您之前的基因数据，此机跟您的相性最高，便将其从仓库中请出，以做教学。”
    据此前驾驶它的老兵描述，这台mk1c迪莫斯型犀牛的机魂侧写为极度憎恶异形，和蔼，宽容，坚韧，同时嗜睡。
    而之前在机械教的日常考察里，大部分接近哈迪斯的机械会呈现出轻微程度的暴躁。
    所以贤者为哈迪斯安排了这台脾气最好的机魂，没有之一。
    金的电子眼闪了闪，做出了微笑的表情。
    “现在，大人，请让我教您供奉机魂的基本流程。”
    焚香，点蜡，上油，给坦克斑驳的外壳披上猩红的绸缎，华丽的金丝在上面闪闪发光。
    一套流程过去，哈迪斯看着明显不协调的机械和布料的搭配，眨了眨眼。
    金则深深地冲着坦克鞠了一躬，又转过头，对着哈迪斯也鞠了一躬，
    “大人，仪式已尽，我以感受到那平静而愉悦的机魂，接下来您可以把手搭在它的身上，感受和机魂的共鸣。”
    “此过程需要安静，我就现行告退了。”
    “若您有需要，请随时叫我。”
    金的电子眼闪了闪，随后悄悄地离开，消失在一堆机械之中。
    哈迪斯看着金，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牛马乙方面对甲方的卑微。
    都是打工人，没事，我不为难你！
    在感叹完谁活着都不容易后，哈迪斯回过神，重新看向这辆斑斑弹坑的坦克，火光闪烁，蜡油正缓缓地从它的外壳上滑落，红绸顺滑。
    嗯.虽然这看上去可能很傻，但哈迪斯还是摘下了技工手套，小心翼翼地去触老坦克的外壳。
    知道这辆犀牛里大概率是第一类玄学机魂，为了以防万一，哈迪斯特意把黑域压缩到了身体的另一边，避免与坦克接触。
    然后他闭眼，努力尝试沟通机魂。
    嗯.咋沟通啊？！
    平常的技术军士，在静下心后，均会感知到机魂隐隐地呼唤，进而判断出这台机械的状况，是否适合作战等。
    但哈迪斯这边，他目前愣是啥也感觉不到。
    这就跟他对着个石头瞪眼一样。
    终于，在哈迪斯瞪眼瞪了快一个小时左右，哈迪斯绷不住了。
    他努力地回想平日里机械教的那些祈祷画面
    他想起来了！
    机械贤者们会制作只唱二进制圣歌的机仆，然后摆放在圣所里，据说可以让机魂大悦。
    他哈迪斯也可以整个类似的！
    这个祈祷行为，主体内容是人在唱圣歌，简化一下，是否只要一直过机械圣歌，就可以触动机魂？
    哈迪斯不知道，但反正已经瞪眼了一个多小时，所以他决定试试。
    哈迪斯控制着自己的左脑找到之前记录的圣歌内容，然后开始以电波的形式播放圣歌。
    嗯.机魂的反应能力应该比人类快多了。
    于是哈迪斯果断调快了速度，然后又在左脑里复制了一边圣歌，现在是两份圣歌在播！
    机魂还是没有反应，但过于无聊的哈迪斯现在完全是发现了新大陆般，继续在左脑复制圣歌。
    别提，他电子左脑这个处理能力，流畅打开七百七十七份狂潮最高画质都不在话下。
    终于，在哈迪斯快乐地复制圣歌复制到第十三遍的时候——
    “轰！”
    他身边的坦克突然喷出一阵黑烟，浓烟滚滚，远处的其他星际战士都被吓了一跳，一脸疑惑地看向哈迪斯这边。
    但哈迪斯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因为与此同时，哈迪斯的左脑接收到了一句二进制话语，
    “别逼逼了！”
    啊？
    好耶，他沟通机魂成功了！
    它本来一直在沉睡。
    那些动荡地，令它热血沸腾的战场早已成为了过去式，它不用在泥泞的土地里推土，不用在子弹横飞的战场上保护着它的战友们。
    它老了。
    先前所自豪的续航反而让它磨损缠身，它希望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让它在战场上发挥出战争机器的最后一份热量。
    然而，它被带走了，远离了它的战友，被供奉在圣所。
    它是最老的那个，见证了一批又一批的技术军士。
    后来，更多的伙伴加入，机械贤者听到了它渴求休息的内心，于是将它慢慢地闲置。
    沉睡永无止境地沉睡，它昏睡于熏香圣歌里，比起硝烟与轰鸣，这些甜腻的东西逐渐钝化了它的感觉
    不会再醒来了它想
    它将在平静而愉悦的梦里永眠，直到——
    一阵刺耳的，宛如乱码恶搞的声音在它耳边疯狂逼逼，
    它愤怒地打开它的鸟仆仪，看到了这个一眼看上去就令它不高兴的玩意儿。
    “你祷你妈呢？”
    它说。
    泰拉，皇宫。
    “刚刚的那是什么？”
    莫塔里安看向对面隐藏着面容的马卡多，发问道，
    “.那是你父亲的努力。”
    “灵能吗？他也要变成亚空间的那种亵渎的存在？”
    听到了莫塔里安对于帝皇的侮辱，马卡多深吸了一口气，
    “你应该理解你父亲的苦心灵能并不总是意味着混沌莫塔里安，我以为你深知这份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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