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陛下的脑海里其实也短暂地闪过一个不好的想法,不过却也只是闪过而已,并没有太在意,因为他觉得自己毕竟是大楚的皇帝,自己的女儿是堂堂的公主,他绝对不相信这种意外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直到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这才意识到这种意外竟然真的发生了,然后彻底愣在当场。
公主的眼睛直了,而且里面一片空洞黯淡,早已失去了往日里的那种的灵动神采。脑袋和肩膀也无力地垮了下来,就好像身体里面的力量被突然抽走了一般。
其实就在李元吉回答第一个问题时,她就彻底慌了,手脚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然而心里依然存在着一丝幻想,正是靠着最后剩下来的这一丝幻想才堪堪坚持下来。然而,当这个陌生的名字在她耳边石破天惊地炸开时,这一丝仅存的幻想也一瞬间被残忍地炸了个粉碎。她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紧接着就感觉整个人突然坠了下去,然后“噗通”一声掉进一口冰冷刺骨又深不见底的水井里,她想挣扎,却发现手脚根本使不出任何力气,于是便放弃了,任由自己下沉,下沉,一直沉到暗无天日的地底。
陛下转过脑袋,正好将女儿痛苦、无助、落寞的身影尽收眼底。这一瞬间,他感觉一阵怒火突然“腾”得从心底燃起,紧接着又“呼”得窜出身体,然后直冲天际。他转过脑袋,死死地盯着前方,心想:朕可是天子、是皇帝、是大楚最有权势之人,你小子,竟然敢欺负朕的女儿,让朕得女儿受委屈,朕绝对不会放过你。
见福公公身体一歪,马上就要站不住了,李元吉立即扶住他:“公公,您这是怎么了?”
然而福公公却突然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颤颤巍巍地问:“你,你,你怎么能与她成婚?”
李元吉被这话搞得一头雾水,于是立即回答:“公公,小子与文秀自幼就在一起,我们一起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们走到一起自然是顺理成章、名正言顺,小子不明白,小子为什么不能与她成婚?”
“因为,因为,......”福公公想解释,可又突然发现自己什么也不能说。
然而李元吉却急了,立即追问:“公公,到底因为什么?”
见此情形,陛下终于忍无可忍了,当即“咚”地拍案而起,然后放声大喊:“够了!住口!都住口!”
李元吉被着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猛打了个激灵,然后立即抬头看去,只见陛下怒目圆睁,喷火一样的眼睛正死死地瞪着自己,他直接懵了,实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虎也惊了,立即看着陛下,发现其正“呼呼”地喘着粗气,很明显是真的发怒了。他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于是又转头看着一直处于失态之中的福公公,不出意料,还是什么也没看明白。于是又抬头朝公主看过去,这一看,才发现公主也很不正常,脸上竟然挂满了痛苦、悲伤。
“公主!?婚事!?”他细细地琢磨着,突然,脑海中飞速闪过一道亮光,“原来是这样,对,一定是这样。”
听了陛下的雷霆怒吼,福公公立即转过身,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呼:“陛下,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啊。”
陛下没去看他,而是恶狠狠的盯着李元吉,怒斥道:“好小子,找死。”
李元吉愣住了,脑袋彻底乱成了一锅浆糊,实在搞不明白大家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样了。自己就是结个婚而已,一没有碍着你们,二也没有犯法,你们为什么要如此激动?“找死”都出来!你们到底听清楚没有啊?自己这是结婚呐,不是造反,怎么就变成找死了?
见这小王八蛋的脸上依然挂着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陛下心里的怒火顿时烧得更甚了,立即声色俱厉地喊起来:“来人!把李元吉......”
“不要!”然而话刚说到一半,公主就突然跟触电般地站起来,然后紧走两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紧张地哀求起来:“不要,父皇,不要,这不怪他,这不怪他。”说完又赶紧转过脑袋看着李元吉,急切地大喊,“退下,你们立即退下去。”
然而正处于呆滞状态的李元吉根本就听不懂她喊得是什么,依然一动不动地站着,愣愣地看着。
公主急了,声音陡然加大:“我命令你们立即退下,听到没有。”话刚喊出口,眼眶中便涌出两行滚烫的泪花。
萧虎立即朝陛下看过去,见他没说话,便赶紧抱拳:“臣等告辞。”说完一把拉住李元吉地手臂,火急火燎地向外退去。
李元吉愣愣地看着公主,看着她哭得伤心欲绝,哭得梨花带雨,心中突然一痛,这才如梦方醒,恍然大悟。
等人一走,福公公立即磕头:“陛下,老奴该死,老奴......”
陛下突然出声喝止:“闭嘴!”
福公公大惊失色,立即闭上嘴巴。
陛下转过脑袋,看着四下站着的侍女、太监,沉声吩咐:“你们立即下去。”
听了这话,一众侍女、太监如蒙大赦,立即跟逃命似的争先恐后地往外面跑。
等人全部走完,福公公这才继续磕头:“陛下,老奴该死。”
“你的确该死!”陛下突然暴喝起来,“不过死前也要把事情给朕解释清楚,之前朕让你做过背景调查,没错吧?”
福公公回答:“回陛下,没错。”
陛下立即破口大骂:“你是调查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人家有心上人、有婚约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没调查出来?”
福公公立即解释:“陛下,当时调查的结果确实是没有婚约的啊。”
陛下冷冷地问:“你是怎么调查的?”
福公公回答:“老奴派专人跟李府的下人反复打听,反复确认得到的。”
“该死!”陛下怒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就随便跟几个下人打听一下就可以了吗?”
福公公赶紧解释:“陛下,那是因为,因为,”他本来想说选驸马之事是严格保密的,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采取这种私下打听的非正式方式,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忍住了,直接改成了,“老奴该死,请陛下降罪。”
他不说,正处于盛怒状态的陛下自然也没往保密的方向想,见他刚说了两句便要求死,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于是立即吼起来:“这么想死,好,朕成全你,自己下去领一丈白绫,然后......”
一听父皇要赐死福公公,公主又慌了,立即跪倒在地,痛苦地哀求起来:“父皇,不可,万万不可。”
陛下立即俯身搀扶女儿:“你呀,就是心太善,这也不可,那也不可,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难道都要自己一个人扛吗?”
公主倔强地跪着,就是不肯起来,而且语气坚定地回答:“父皇,瑶儿不委屈。”
陛下心中一痛:“傻孩子,你这样叫不委屈?”
公主强行忍住哭意,再次确认:“父皇,瑶儿真的不委屈。况且,这本来就是瑶儿引起的,如果不是瑶儿要求保密,福公公肯定不会选择这种调查方式,都怪瑶儿,与福公公没有任何关系。”就算心如刀绞、悲痛欲绝,她都没忘记自己要求保密的事情,更没忘记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福公公心里不忍,立即开口劝道:“殿下,这就是老奴的工作失误,与您没有任何关系,您不用替老奴开脱。”劝完又看着陛下,“陛下,老奴让殿下受委屈了,老奴该死,请陛下处罚老奴。”
陛下愣住了,也全想起来了,福公公之前就好像提醒过这种调查可能会存在问题,只是自己当时觉得问题不大,就没有在意。他突然感觉心里有些堵,因为发现自己也不是无辜的。
自责了片刻后,他又想到了那个小子,于是又火冒三丈,当即咬牙切齿地骂起来:“哼,朕还以为那个混小子是个实诚人,原来也是个花花肠子的混账东西。既然已经有了心上人,那为何,为何,......”哪知说到这里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因为自己也意识到接下来的话好像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公主明白父皇的意思,立即解释:“父皇,他,他并不知情啊,他做的一切都只是,只是奉命行事,并没有做错什么,所以无论如何也怪不到他头上啊。”话说到一半时便已泣不成声,因为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感觉心里很痛,很痛,宛若肝肠寸断、锥心刺骨。
见女儿哭成了泪人,陛下感觉心脏一痛,然后连退两步,一屁股瘫坐在龙椅上。
公主慌了,立即扑过去抓住父皇的手,焦急地询问:“父皇,父皇,你怎么了,千万不要吓瑶儿啊。”
“陛下!”福公公吓坏了,也赶紧冲过去,又是扇风又是顺气。
陛下缓缓抬起手,放在女儿的小脑袋上,心疼地说道:“父皇对不起你。”最终他还是发现最应该责怪的还是自己。
“父皇。”公主再也忍不住了,突然扑进陛下的怀里,“呜呜呜”得放声大哭。
陛下紧紧抱住女儿,重重一叹,自己的女儿是如仙女一般美丽的公主,自己更是掌握着天下人生杀大权的皇帝,可为什么选了两个月的驸马,到头来却发现皆是自己的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