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胖子想归想,动手那是不敢的。前车之鉴尚历历在目,那些贪腐的官员都锒铛入狱了,落在监察司手里,肯定是难求活命的。哪怕卢胖子武功再高,他也不敢轻易造次。毕竟事关前途,先前陆承启说了既往不咎,要是再犯,可就没那么好运了。哪怕事发之后,卢胖子逃得出生天,也难以再踏入名利场一步了。
有些圈子,出来容易,想要再进去就难了。尝过权力的好处之后,想要狠心斩断,也是需要勇气的。卢尘洹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个想法,只好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思。
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卢胖子狠下心来,对身后的禁军说道:“都封了,等着陛下派人来查收。”
身后的禁军倒是没有什么想法,毕竟这些金银财物不可能被他们收入囊中的。有了这个自知之明后,办起事情来就简单多了。待得随军文书清点完数目之后,贴上了封条就算完事了。再派几个士卒轮流把守,等着人前来查收就是了。
卢胖子好不容易把这些财物抛诸脑后,又惦记起那匹大宛马来。那匹大宛马算是卢胖子见过的好马了,几乎在他阅马的经历里面,能排的进前二十。毕竟大顺的好马不多,寻到的好马,不是进贡给皇帝的御马监,就是被达官贵人充当坐骑了。弄得他们这些将军的坐骑,都没有达官贵人的好。你说,卢胖子见到了好马,能不眼红?
卢胖子来到一辆囚车前,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囚车里面的王元士。也只有王元士这个王家家主有这个资格坐着囚车,因为陆承启的要求是,捉拿住“匪首”之后,须将“匪首”送往长安城,由京兆府府尹亲自过审,然后再由刑部进行复审。
当然了,要是在战阵上击杀了“匪首”,那就另当别论了。陆承启这么做,无非是想让司法变得严谨一些,有一审和二审,避免重大的冤案。有了先例之后,反是重大案件,都需要经过二审,证据确凿才能定罪。
囚车中的王元士,并没有显得很急躁。哪怕是被万人围观,王元士似乎也只当作清风拂面,丝毫不萦绕于怀。
卢胖子觉得这个王家家主,还真的有那么点气度。不愧是大世家培养出来的顶尖人物,与寻常人是有那么点不同。略显憔悴的苍老面容,掩盖不了王元士那种淡然的意味。半白半黑的须发,似乎昭示着这个老头子经历了的风雨,非卢胖子能想象的。
卢尘洹心中想的这样,自然不会说出来。略微打量了一下子之后,突然问道:“那个甚么晋阳凶虎,跑哪里去了?”
王元士也知道,这世上的事,是纸包不住火的。王虎是乃是他的义子,稍稍一打听,便能得知了。纠结这个问题,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只听他淡淡地说道:“他跑了,树倒猢狲散,不跑还能怎么样?”
卢胖子早就有隐隐的预感了,先前在俘虏中,并没有发现有王虎这号人物,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不出所料,王虎早已经跑了。王虎跑了倒不要紧,要紧的是,他把卢胖子早就当做是囊中之物的那匹大宛马给骑走了!这一下,卢胖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呀呀个呸,气死本将了,你这老头也是的,连自己的手下都看不紧!”
王元士突然笑道:“他有手有脚,看到了危险,又怎么能不跑?”
卢尘洹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可心中那股闷气,怎么都发泄不出来。先前从王家也搜出好几匹好马,但见过了大宛马的卢胖子,怎么看得起这些“歪瓜裂枣”?虽然这些马在大顺境内,算是了不得的好马了,寻常人家连一匹都求购不了。
卢胖子就是瞧不上啊,这些马,比他的那匹大黑马都有所不如,再多有什么用?
心头闷火无处发泄,卢胖子突然抽出腰间的朴刀,一刀砍在囚车上面的令旗之上。那刀光如同一道瀑布般洒落下来,王元士仍然微笑着,没有丝毫动作。
那柄不算粗的令旗,毫无悬念地被这一刀给劈断了。木制的令旗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卢胖子发泄过后,还是感觉一股气闷在心口,可能也是王元士给他很大的刺激吧。
末了,卢胖子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把这些人都带下去,好好看着!”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虚胖的官员,身着从四品官服,一脚深一脚浅地小跑着过来了。卢胖子眼尖,一下子就看出来这是一个府尹。除了京兆府尹乃是从二品官,而且位高权重之外,其余府尹,多是为从四品官,乃是一府最高长官了。
大顺乃是州府制度,一般来说是同级别的。但有些地区例外,如边境的州牧,就是要比府尹高上不止一个等级。君不见,幽州州牧乃是从二品官,已经是外放官员里面的最大级别了,而眼前这个府尹,才区区从四品。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待得这个从四品的府尹来到卢胖子面前,卢胖子习惯性地低下了头颅,向这个府尹施了一礼。没办法,大顺朝里面,文官的地位就是比武官要高,哪怕是同级,也是文官的底气要大很多。就算是文官低两级,武官也不敢拿这个文官怎么办。要是他参你一本什么“飞扬跋扈”之类的,你吃不了得兜着走!
深晓得官场内幕的卢胖子,此刻显出他圆滑的一面来了。施过礼之后,这个太原府尹说话了:“本官乃是太原府尹梁仲文,不知道将军是?”
卢胖子恭恭敬敬地答道:“梁府尹,末将乃是禁军指挥使,卢尘洹。”
梁仲文吃了一惊:“你就是那个一箭惊人的卢神箭?”
卢胖子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外号,呆了一呆,才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梁府尹谬赞了。不知道梁府尹前来,所为何事?”
梁仲文看了看王元士,为了掩饰尴尬,咳嗽了一声,说道:“王老乃是本官的忘年交,本官有些话想对他说,不知道可否?”
卢胖子感到左右为难,陆承启的圣旨里面,并没有这个规定。但随随便便让朝廷重犯接触外人,哪怕这人是一府之尹,也是不好的。传了出去的话,卢胖子不会讨得了好去,梁仲文的仕途,估计也就这样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