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远远不够!单大当家,要不是你这么没耐心,以你的见识,飞鱼帮这么显浅的计策,你怎么会看不穿?”白通榆毫不客气地反问道。
单财闻言一愣,仔细回想着飞鱼帮军师郝佘的说辞,突然间悟了:“白通榆,你是说飞鱼帮想过河拆桥?”
白通榆实在为单财的后知后觉而感觉到可怜,飞鱼帮摆明就是过桥抽板,他居然现在才看出来。
“岂有此理,他翻江龙真的敢这么做,不怕同道耻笑他吗?”单财此刻,显得异常气恼,拍着桌子大喊大叫。却浑然忘了,先前自己是怎么对青龙帮背信弃义的。
白通榆用鄙夷地眼光看着他的自导自演,演技拙劣到让人看到想吐。
单财似乎也知道自己演得有些过了,讪讪地说道:“白老弟,我知道错了,是我对不起朱大哥。只是我也是有难处的,你的青龙帮、我的虎头坞,自打建帮以来,都是靠水吃水的。可近来肥羊这么少,我虎头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若没有飞鱼帮那两千五百两银子……”
白通榆显然没有耐心听单财的自圆其说,打断他说道:“所以你就见死不救,任由我青龙帮被飞鱼帮剿灭?哼,你单大当家打的什么主意,谁不知道?”
单财被他抢白一通,肥肥胖胖的脸庞憋得通红,好半晌次啊憋出一句话来:“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白老弟啊,你可得救我一救啊!”
白通榆厌恶地看着他,可相比起眼前这个贪财的单大当家,飞鱼帮的翻江龙,他更加厌恶。两害取其轻,虎头坞若是倒了,雪山会便不会存在了。到那时候,便是飞鱼帮一家独大,无人能制。
白通榆心中叹息一声,要是能选择,他绝对不会帮单财。他恨不得单财去死,奈何飞鱼帮才是真正的大仇,要是能借虎头坞的手,给飞鱼帮一次重创,也算是捞够本了。
“你要是真的不想被飞鱼帮吞并,现在只有一个途径……”白通榆欲言又止,皆因他实在不想帮单财这个小人。话已至此,单财自己要是能想得到的话,他白通榆也没有办法了。这样一来,不算违背了对朱全垨的义气。
单财果然不蠢,一点即明:“你是说,要联合雪山会?”
白通榆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飞鱼帮现在这么厉害,除了联手自保以外,别无其他途径。
“我刚刚看了虎头峰的布置,实话说,比我们青龙峰好很多。单大当家的本事,我白某人算是领教了。但人手不够的话,难保不会失守。唯今之计,便是聚集雪山会的人手,或在你虎头峰,或在雪山峰,摆下如此防守,或能苟活一阵。但是战船,就别想保得住了。”
白通榆毫不客气地指出,想要活命,就得这么做。但是这么一条活路,却不是单财能接受的。水贼赖以为生的,不就是战船吗!要是没了战船,出不了这偌大的水泊,饿也饿死了,还谈什么御敌!
单财现在,总算明白了,要是战船保不住,山上的防御再好,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别人只需困住你在这里,不需要一头半个月,你自己便断了炊。没了粮食,保得住性命也只是一时的事情,终究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单财是不能接受这条活路了,听得白通榆的分析,他总算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是如何危险。他怀着希冀地看向白通榆,恳求地说道:“白老弟,这……到头来还是守不住啊……难道,就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吗?”
白通榆叹道:“若你单大当家早点看透,和我青龙帮一同对抗飞鱼帮,虽然胜算不大,却也能自保一时。现在的话,难啊……”
单财闻言,顿时有些绝望了,泄气地瘫坐在大椅上,两眼无神。
“要是……”
听到白通榆的转折语气,单财又恢复了些许生机,挣扎地坐将起来,问道:“要是什么?”
白通榆直言不讳地说道:“要是单大当家的有魄力,我白某人还有一条明路,就不知道单大当家自己怎么想了……”
单财闻言,立时两眼放光,就好似看见了一座金山一样……
水泊之中,一艘战船,正在向东平府方向航行着。
“嘭!!!”的一声,从战船的船舱中传了出来。
朱全垨狠狠地一拳,锤在了船舱中的桌子上。那桌面上的杯子茶壶,都被震得跳起舞来。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朱全垨气得长髯倒竖,右手紧紧握住凤嘴刀柄,左手握成拳头,半个拳头都要嵌入楠木桌子之中,可见他的力气是有多大。
在他身旁的小喽啰忧心忡忡地说道:“大当家,军师叫我们去向大顺禁军投降,说是为了咱们着想。可咱们在元绶年间,杀了不少军官,大当家的盔甲,还是从大顺水师都虞候身上剥下来的。你说,大顺朝廷,会招安咱们吗?”
朱全垨铜铃眼一睁,说道:“混账,我现在是担心白兄弟的安危!至于大顺禁军对咱们怎么样,我们能决定吗?我们有别的选择吗?要是没有,你就闭嘴,少说话!”
朱全垨气在火头上,小喽啰不敢再搭话。但是想到白通榆说的,最先投降的,往往会受到朝廷的格外重视。在小喽啰看来,白通榆就是三国时周瑜一样的人物,虽然形象上没有羽扇纶巾,但论见识,论计谋,论手段,不见得比周瑜差。白通榆说的事情,应该是可信的。
小喽啰的心思,朱全垨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除了愤懑还是愤懑。虎落平阳被犬欺,单财小人也能稳压着他。要不是白通榆以身涉险,他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不得而知。更何况,白通榆还给他指出了一条明路,向禁军投降。
注意,不是向大顺水师投降,而是向大顺禁军投降!
别人不知道中间的差别也就罢了,白通榆可是明白得紧的。大顺水师,说白了还是厢军的一支。而大顺禁军,却是朝廷的精锐部队,直接受当今皇帝陆承启的统领。向厢军投降,说不定会被直接杀头冒功。而向禁军投降,就是向小皇帝投降。只要是上位者,都会千金买马骨,有了第一个投降的水贼,自然会有第二个。小皇帝只要不蠢,他都知道会怎么选择。这么一来,朱全垨他们就不用死了。
可朱全垨不这么想啊,当初就是因为贪官横行,鱼肉百姓,当街杀了几个污吏的朱全垨,逃亡千里,最终在梁山水泊落了草。现在他的海捕文书,还在刑部放着。投降朝廷,不是自投罗网吗!他自己死了不要紧,连累到最后跟着他的弟兄都死了,朱全垨才是最过意不去的。
可白通榆以身涉险换来的逃命机会,朱全垨又不得不从。愤懑之下,除了大骂虎头坞、雪山会之外,还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