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不论会不会武,都算是看出来了,王虎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以退为进的高明策略。这也是王虎老谋深算的一面,明明是平手,却被他弄出一个故意忍让的局面出来。
方腊更是涨红了脸,又不好明说。王虎明明和他的实力相差无几,谁也奈何不了谁,却被他这么一搅和,人人都道王虎是故意忍让的,这让顺风顺水惯了的方腊怎么忍?不过方腊也是聪明人,知道此事决不可为了,要是再纠缠下去的话,就更显得自己心虚。
没奈何,只能苦笑一声,收了刀势,“诚恳”地说道:“王虎大哥武技精湛,小弟甚是佩服!”
王虎把水火棍“恨恨”地插在泥土里,摇头说道:“老了老了,哪里比得上方小哥?方小哥的刀法,现如今都这么厉害,假以时日,武林中必定以方小哥为尊。我王虎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
他这么一说,更显得“有恃无恐”,让人以为他的意思是方腊现在还差他一筹,但以后就说不定了。方腊如此聪明,哪里听不出来,暗自恨得牙痒痒:“这鸟厮,好生不要脸!”
王昰不懂武技,以为王虎真的按照自己的吩咐,故意让输的,心中大乐:“这王虎,还真道还是以前那个风光的‘晋阳凶虎’么?嘿嘿,今时今日,还不是一样服了我?”心中这般想,嘴上却说道:“文人切磋诗词歌赋,武人切磋武技兵法,方小哥年方十八,便有如此武技,实乃难得!”
若是方腊真个胜了,王昰这般说,他绝对很高兴。少年人,城府多数都显露在脸上。可现在被王虎阴了,找块垫脚石不成,还被他当成了垫脚石,成了他武艺精通的表现,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道:“难得甚么,连他都打不过,还打得过朝廷大军么!”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王虎正洋洋得意之际,被方腊这么说,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这是他最悲愤的地方,在最引以为豪的领域,被人几招便打败了。一世威名,就此威风扫地,晋阳凶虎,成了夹着尾巴逃窜的丧家之犬。其中的凄惨,有人能理解?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王虎从此一改鼻孔朝天的狂妄,明白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咳咳,武林高手,多有归顺朝廷,并不稀奇……若是方小哥与之对阵,估摸也是撑不过十个回合……”王虎到底忍不住,自言自语一般。当然,他的自言自语,更像是说给众人听的。
“王虎,少说两句!”王昰看不下去了,连忙拉着方腊往山腰走去,“方小哥,这王虎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你不要往心里去……”
方腊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况且,王虎说的也是实话,他的实力与王虎不相上下,要是王虎撑不过几个回合的话,他更是难敌。在马上,讲究的是一寸长一寸强,他的单刀根本不是卢尘洹那马槊的对手。
“王昰大哥,你言重了……”方腊淡淡地说道,把单刀交给后面的人,与王昰一同前往山腰间的几间青瓦屋。
在路上,王昰就有点忍不住,低声问道:“方小哥,去年秋山东东路大旱,不知歙州弥勒教打算怎么做?”
方腊冷笑道:“天道与之弗受,遭天谴也。今山东东路大旱,正是我等起事良机。只要结合山东东路摩尼教,振臂一呼,自当一呼百应!”
王昰听了,眼前登时一亮:“歙州弥勒教,果真有此志向?”
“黄天当死,苍天当立。我明教教旨,在于救苦救难。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如有得住彼国者,究竟普会无忧愁。处所庄严皆清净,诸恶不净彼元无;快乐充遍常宽泰,言有相陵无是处。如是说,难道王昰大哥有异议不成?”
面对方腊炯炯之眼,王昰更是心头火热:“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唯善除恶,唯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今朝廷内奸佞把持朝政,贪官走狗遍地都是,不屠尽杀尽,实难解心头之恨!若弥勒教在歙州起事,我定当率摩尼教,在晋阳呼应!”
方腊摇了摇头,说道:“不急不急,大旱之害,今年开春方才显现。唯有等山东东路粮价暴涨,民怨四起之时,方才是我等传教起事良机。且要将江浙、福建、淮南、江东、江西等地教众,一并联系,共同起事,方能与朝廷一较高下。否则以一己之力,怕是力有不逮……”
王昰一愣,旋即恢复了头脑,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若是仅以三地教众之力,怕是又复王则旧路……不过今年形势大好,若是不乘势而起,岂不是浪费良机?”
方腊眼光,比他强多了:“一时得失,不算甚么。我等要借上天之力,才能成事。若今年朝廷赈灾得力,便是传教,也极为困难,谈何起事?一切都静观其变,不能贸然行事。现如今朝廷鹰爪,遍布州府,我等更是要小心行事。万一再像前朝一般,朝廷令禁我明教,岂不是打草惊蛇?”
王昰连连称是,然后话题一转道:“方小哥,你也看了吕梁山的苦处,不知你承诺的那些钱粮,甚么时候能送到?”
方腊也是油滑,模糊不清地说道:“此事嘛……还要看歙州那边,能不能拨下钱银来……王昰大哥你也是知道的,我不是话事人啊……”
“那就请方小哥,多美言几句……”王昰为了生存好一些,不得不低声下气。
能得到一个读书人如此恭维,方腊也是极为高兴:“王昰大哥,这吕梁山贫瘠如此,亏得你也呆得下去。若是你去歙州,别的不说,肯定比吕梁山好多了。怎么,王昰大哥要不要考虑考虑?”
王昰又不傻,在吕梁山上他可以算是领头羊;到了歙州,恐怕连个小喽啰也算不上。委婉地谢绝了方腊的好意,两人才缓缓步入青瓦屋,密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