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日尊也算是比较厉害的皇帝,经过事先的失神后,渐渐地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来人,给朕传唤文明殿大学士裴嘉祐,左威卫范彛,左清道刘庆,右清道王行……对了,还有太师阮道成过来,要快!”李日尊知道,这时候要争分夺秒,不然等升龙城一破,他们就成瓮中之鳖了。
李日尊派人去传唤后,一边穿着龙袍,一边问道:“此次汉人来了多少兵马?”
“回禀陛下,小的们急切间瞧不清楚,约有一万多人罢……”那宦官跪在地上,一直不敢起身。
李日尊一愣:“才一万人,便敢来攻打升龙城?真当我交趾无人吗,兵书上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这汉人也太猖獗了,来人,传朕旨意,命所有士卒,拼死抵抗,但凡能斩杀汉兵一员,赏钱一万;斩杀汉将一员,赏钱十万!”
传令的宦官立时下去传令了,而那跪在地上的宦官,却没有起身。直到李日尊出了龙德宫后,他才敢退下。
文明殿内,集齐了李日尊的“智囊团”,文明殿大学士裴嘉祐,左威卫范彛,左清道刘庆,右清道王行,还有太师阮道成。除了出征的太尉郭擎日,右威卫陈改和常胜大将军李常杰之外,李朝大半的权贵,集中在这里。
李日尊也不客套:“诸位应该也知道了,汉人趁我交趾空虚,兴师来攻。但汉人异常猖獗,城外仅有万余士卒,便敢来攻我这墙高城厚的升龙城,真是不知所谓!哪怕我升龙城内,仅几千士卒,亦要坚持几日。待得勤王之师来到,再一举将这万余汉军,尽数坑杀!”李日尊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异常狰狞。
没错,在李日尊心中,交趾还是比不得大顺这个庞然大物的,李朝历次占了大顺的便宜,多次侵入大顺国土之中攻城略地,烧杀掳掠,对此,李日尊一直在心底对大顺有着深深的畏惧。他怕有朝一日,大顺腾出手来,也依葫芦画瓢,给交趾来上这么一手。大顺地大物博,几州之地对大顺来说不过癣疥之疾,可对交趾来说,那就是伤筋动骨了。
正是因为这样,李日尊刚开始才表现得这般不堪。但当他知道大顺只派来了万余士卒的时候,他胆子便肥起来了,恶从胆边生,要将这万余人的尸骸尽皆留在交趾!
李日尊的愿望是好的,可现实是残酷的。
太师阮道成用年迈的声线,低沉地说道:“陛下,依我之见,还是暂避其锋芒为上。汉人携势而来,气势汹汹。岂不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能避其锋芒,诱敌深入,或许能聚而歼之……”
“太师,你也太小心了吧?虽说升龙城内仅几千士卒,但我不才,也愿领兵出战,力抗强敌,固守至援兵赶到。”左清道刘庆冷笑一声,不屑地对李日尊说道。
李日尊心想:“这太师果然是年迈了,越老越是害怕。”
正待说些什么,突然文明殿中又是一晃,紧接着一声巨响,自不远处传来。殿中君臣,都站坐不稳,差点没趴到地上去了。李日尊惊疑不定:“发生了甚么事?”
话音未落,突然,又是一声巨响,文明殿上的瓦片,被掀开了一大片露出湛蓝的天空来。
瓦片落了一地,吓得李日尊一个翻身,都躲到龙椅底下去了。
惊魂未定的李日尊,惊恐地瞧着被掀开的殿顶,再一瞥,才发现一个碗口大的铁球,深深地嵌入在文明殿后面的砖壁上,碎石落了一地。
“这是甚么?竟能打得如此之远?”
李日尊又惊又怒地问道,文明殿上,却不见了一人。再定睛一看,原来这些所谓的“肱骨大臣”,都躲到柱子后面去了,比起狼狈不堪的李日尊,也不遑多让。
这时,一个浑身浴血的侍卫闯进了文明殿,李日尊一愣,才发现他的伤口,多是碎石造成的,还在汩汩地流着鲜血。“陛下,快自西门逃离升龙城罢,汉军的攻势太猛了。他们还会使妖法,只能见到火光一闪,便能将坚固的城墙打碎。东边城门已经快抵挡不住了,城门也快被攻破了。陛下,还是快些离开升龙城吧!待陛下重整精兵,再夺回失土不迟!!!”
李日尊已经被吓破胆了,他虽嗜杀好战,可都是别人代劳的,何曾真正见过战阵?现在汉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他终于露出了外强中干的伪装,连步子都迈不开了:“刘庆,你不是说要去迎敌吗?朕命你,率城中士卒,拼死抵抗殿后,朕先出城避难。待得朕召集精兵,再回援升龙城!”
刘庆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情况居然会发生这么戏剧性的变化。原来汉军敢以万余人来攻,仗的不是兵精粮足,而是“妖法”了得!他区区一介凡人,哪里能抵挡得了?连忙改口说道:“陛下,臣适才受了伤,动弹不得了……”
李日尊一愣:“那右清道王行……”
“陛下,臣刚刚扭了脚……”
李日尊脸色都黑了:“右威卫范彞?”
范彞冷笑道:“你们这些人,危难时刻,只顾自己逃命!陛下,我虽不才,愿……唉哟!肚子好疼,定是早上吃错了东西,陛下,待臣去趟茅厕,回来定率精兵,将汉人斩尽杀绝……陛下,你等着……”声音渐行渐远,范彞竟是一溜烟跑出了文明殿,眨眼不见踪影了。李日尊瞧了,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差点没下令将这些“肱骨之臣”都砍了。可他也知道,阵前斩将,极其损伤士气。一旦兵败,那真的就是如山倒了。
李日尊好不容易遏止住自己想砍人的欲望,将眼光转向大学生裴嘉祐和太师阮道成,一个是文弱书生,一个又年迈不堪,不由地叹息一声:“难道天真的要亡我李朝?”
这时,太师阮道成突然像换了个人一样,冷冷地起身说道:“陛下,请立即出城。我会让家奴,披甲出战,尽力拖延!”
李日尊一听,顿时泪流满面:“国难思良将,时艰念铮臣,今时今日,朕才看清,原来还是太师最忠心……”
“陛下,再不走来不及了!”阮道成说完,就往文明殿外跑去。
殿中剩下大学士裴嘉祐、左清道刘庆、右清道王行,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阮道成离去的方向,心中恨恨地说道:“老狐狸,哪里是去召集家奴,肯定是去收拾细软,准备逃命了!”
最了解你的,往往不是朋友,而是敌人。阮道成的政敌太多,以至于所有人都对他了解透彻。唯有李日尊这个皇帝,还蒙在毂中,以为阮道成是真的去召集家奴了。但他就算知道,也没时间细想了,让宦官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带着皇子、皇后、皇妃,逃也似的自西门出了升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