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将,永远是激起双方士气的有效手段。哪怕大顺军队历来在战场上讲求统军列阵的严整,但出色的个人战技与应变能力,亦足以构成一场战役的成败关键。作为两军混战前的序幕,斗将在很大程度上能决定哪一方获胜。
大顺立国之后,阵前斗将的比例大大减少了,往往是采用弓弩齐发的形势,以盾牌步兵放在两翼,阻止敌军骑兵突袭。这也是大顺缺马的缘故,要是有马可骑,谁想以步挡骑啊!这不是让血肉之躯,去抵抗飞驰而来的飞骑吗!模式化的战斗,却并未把阵前斗将这个传统抛弃。有云:“凡与敌战,营垒相远,势力相均,可轻骑挑攻之,矢兵以待之,其军可破。若敌用此谋,我不可以全气击之,法日远而挑战,欲人之进也。”也就是说,每当敌我实力均等,尚存相当作战距离,一方会先遣轻骑作主动挑衅,从而测试敌军虚实。
值得注意的是,彼方虽深谙来者的试探动机,惟于不肯示弱下,依然愿意派员应战,正因为如此,往往会触发格斗的局面。在一决胜负的共同心理下,胜者乘胜追击,败者丧师而逃,形势立时成为强弱立判的转折点。阵前斗将的重要性,显然可见。
但大顺将领,自太祖之后,往往由文官担任。文人写文章还行,指挥战斗是胡来,至于阵前斗将,那更是不可能的了。让文人去杀一只鸡,说不定还不敢下手,让他拿着刀去和人决斗,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爽快些。斗将文化的衰落,与文人领军,有这密不可分的缘故。当然,更是因为大顺的弓弩,已经发展到了巅峰。往往还有数十步的距离,就能决出胜负。既然如此,何必还要去阵前斗将?
阵前斗将虽不常见,然而这并不代表汉人不喜欢猛将。军队之中,往往是以勇武排资论辈的。你说得再动听,手下没有真功夫,莫说其他军官会服你,就连士卒也不会服你!
折克行出身将门世家,一手枪法炉火纯青。他也深谙斗将之法,知道要放对的这个李常杰是高手,绝不会掉以轻心,而是拿出了十二分精气神来,仔细地观察李常杰的动作。
李常杰也是知道,眼前这个汉将,虽然“名不见经传”,一手枪法不容小觑,也暗暗留了心眼。
两人纵马上前,却也只是让马匹慢慢上去,并没有加速。因为他们都知道,对面是真正的高手。斗将不仅关乎个人声誉,也关乎一场战斗的胜败,双方都输不起。折克行输了,被交趾人破城,那他的军旅生涯估计也就到头了,说不定还要当场身死;李常杰也是如此,交趾人输了这一仗,根本翻不了身,说不定还没逃回交趾,就被追杀至死了。
双方士卒,都大声呐喊起来。各自阵中,更有鼓手敲起了催战鼓点,就连两人跨下的战马,都有些不耐烦地打了几个响鼻。
蓦地,两人心意相通一般,几乎同时纵马驰奔,挺起各自兵刃,往对方要害招呼过去。
两马闪电般交错了一下,快到只能听到兵刃的交击声,却瞧不清楚战况。
却见两人急忙勒转马头,又缠斗在了一块。
好生厉害!
只见枪来镗往,飞沙走石,人喊马嘶。枪势如龙,镗来如电,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材,斗得难解难分。
折克行心道:“这个刽子手,手上功夫还真不是盖的!”
李常杰心道:“好生厉害的枪法,使出了全力,才堪堪抵得住!不成,要是败了,我大越十万大军就危险了……”
两人有各自的心思,都拿出了真本事,打得那叫一个胶着,那叫一个激烈!虽然使出了真本事的两人,打得不算好看。但在内行眼中,却看得心惊胆战,手中全都是汗。两人招招致命,稍有不慎,就是当场身死的后果。奈何两人武技太过接近,一时间却谁也奈何不了谁。
正缠斗间,李常杰突然瞥见,似乎远处起了烟尘。
起先他还觉得没有什么,突然,他想起兵书上有云:“敌近而静者,恃其险也;远而挑战者,欲人之进也;其所居易者,利也。众树动者,来也;众草多障者,疑也;鸟起者,伏也;兽骇者,覆也;尘高而锐者,车来也;卑而广者,徒来也;散而条达者,樵采也;少而往来者,营军也。辞卑而益备者,进也;辞强而进驱者,退也;轻车先出居其侧者,陈也;无约而请和者,谋也;奔走而陈兵车者,期也;半进半退者,诱也。”
“难道这些汉狗,居然设下了伏兵?”
李常杰心中一惊,手下登时乱了分寸。折克行瞧得真切,怒喝一声:“着!”
李常杰只见寒光一闪,连忙偏了偏头,却被枪尖挑飞了铁盔,直飞到了空中。“哎呀”一声,李常杰藏在铁盔中的头发散了开来,披头散发的,好不狼狈!
“好!!!”
禁军士卒见了此状,连声叫好。那交趾士卒见了,面若死灰,郭擎日也让士卒加紧防备,谨防汉人突袭。
就在这时,斥候突然自远处疾驰而来,浑身浴血:“报!!!西南五里外发现汉军!”
“报!!!西北五里外发现两千余骑汉军!”
“报!!!正西五里外发现两千余骑汉军!”
“报!!!正北五里外发现两千余骑汉军!”
……
太尉郭擎日愣在当场:“甚么?!”他不敢相信,怎么大顺的大军来得如此之快?一时间也顾不上李常杰了,郭擎日连忙下令道:“快,后队做前队,就地防守来犯之敌!”
郭擎日也品味过来了,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幌子,真正的杀着,应当就是这些伏兵。他恨恨地挥了一下手中钢剑,砍在了空气中:“这汉狗,好生狡猾!”
陈改不以为然地说道:“太尉何须惊慌?汉狗加起来不过一万人马,我等足有十万大军,何须生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