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绝离开客栈,又去了同福众所租住的小院,相比无黄药师的隔涩,牛改之和吕轻侯二人完全没有那臭毛病,坦然接受了李绝给他们的功法。
走的时候,李绝问道:“怎么没见大嘴啊?”
这是李玄让他问的,毕竟同福众都在,就连郭大小姐都赖着跟佟湘玉学习女工,可是大嘴这个厨子却不在。
吕轻侯道:“哦,他来京城后拜了个师父……”
接着就凑到李绝耳边低声道:“就是那个皇宫里出来的……”
“齁死人的那个?”
吕轻侯默默点头。
李绝也没再计较,笑着离开了。
牛改之来到吕轻侯跟前道:“你有没有发现他不对劲?”
“怎么了?”
“就在刚刚那一会儿功夫,李放生和李明阳之间来回切换了三次,这似乎有点太频繁了。”
吕轻侯沉默着点了点头。
……
李绝离开小院,看了看天色已经差不多快要到午时了,狄仁杰还请他去条烦居喝茶呢,他可不是李乐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
于是便向着位于青龙坊青石大街的“条烦居”茶楼走去,中途见到有一队仪仗甲士组成的队伍,从朱雀门进入,有不少官员在那里迎接。
李绝是个好热闹的人,朝找人打听,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大明镇边九将之一的龙行大将军俞大猷回京了,原因是年后初一,也就是明天,新武皇帝要将已故虎威大将军戚继光的灵位移入英灵殿供奉,让戚大将军的英魂护佑大明。
俞龙戚虎,两人在年轻时就是至交好友,曾经共同主持海防,又共同抵御蒙元入侵,戚继光死后,不光李知安他爹李推之为其平反奔走,俞大猷也是出了很大的力气。
新武在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为当年冤案平反,经过朝堂商议,众阁臣一致认为,戚继光有资格被抬进英灵殿,有资格配享太庙。
俞大猷也是恰着点回来的,他将与新武皇帝一起,将戚继光的灵位抬进英灵殿,可谓殊荣之极啊。
“戚继光,死了还得给老朱家打工,不得安生,可怜可叹呐……”
李玄在脑海中感叹一句,李绝没有理他,径自向条烦居走去。
到狄仁杰已经在哪里等他了,被茶楼小二引着进入二楼雅间的时候,李绝倒也没感到什么,但李玄大失所望,因为不是胖子。
狄仁杰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厮模样的年轻人。
见到李绝,正在倒茶的狄仁杰主动站了起来:“世子殿下,怀英有礼了……”
说着话,一躬到底。
他旁边的年轻人也跟着行礼:“宇文尝拜见齐王世子绝!”
李绝大生好感,相比来说不管狄仁杰让他做什么,至少比王玄策有礼貌多了。
“狄公快快请起,何至于此……”
李绝连忙将对方扶起。
狄仁杰顺势起身,相请后坐回案几后面,等李绝坐定他才道:“子文,与世子斟茶。”
那叫宇文尝的年轻人,赶紧过来条茶洗茶,动作优美连贯,显然是在茶道上下过功夫的。
不多时,一杯香茗斟泡完毕,推到李绝面前,宇文尝做了个请的手势。
接着他又给狄仁杰泡制。
李绝没有动那杯茶,只是道:“狄公请我过来,不知有何事?”
狄仁杰道:“一来,是为王玄策的冒昧向世子殿下致歉……”
李绝一抬手打断他的话头:“那倒不必,反正我也没答应他,没什么损失,狄公还是说第二吧。”
“哈哈哈哈,世子快人快语,那狄某就不饶弯子了,第二则是代表老师看望世子,前年狄某离开大唐出使大明时曾,到玉山拜见老师,幸得老师开恩,得见一面。”
“哦?云侯说什么?”
狄仁杰微微叹息:“看来世子心里依旧有怨呐,老师不管怎么说,也是世子的舅舅……”
“打住,有事说事,别提不开心。”
“好吧,老师……云侯说,如果能见到世子,让狄某问世子好,说他无能,对不住你们娘俩,也对不住太宗皇帝,希望你别怨他。”
“说完了?那再会。”
说完,李绝站起身来,就要向外走。
“啪!”
狄仁杰将茶杯扣在暗几上,喝道:“站住!”
豁然起身走过来将李绝拉住:“平安郎!大唐所有人都对不住你,包括老夫也对你不住,唯独云侯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这板肋虬筋,天生神力的霸王之体全都是拜云侯所赐!”
“哦?”
李绝回过身来好奇的看着他。
狄仁杰硬拉着他坐下,让宇文尝重新斟茶后才说道:“云侯是穿越者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
李绝点头。
“云侯穿越而来时是在贞观二年,那时,大唐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蝗灾,云侯和孙思邈老仙长四处奔波拯救黎民数十万,被太宗皇帝敕封为侯爵,创立白玉学宫……”
讲到此处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学宫是老师一生心血,他想以另外一个世界的学识改变这个世道,同样也改变有些人既定的命运,仁宗皇帝以及今上等人的命运。”
他说的仁宗皇帝是李世民太子李承乾,李绝表情理解的点点头。
“然而一切在十八年前的秋天变了,太宗刚刚过世,仁宗继位还不到一年,高宗突然发动叛乱,并且霸占了当时还是白玉学宫女校校长的今上,老师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那时,狄仁杰和身为女校校长武媚已有婚约,李治突然发动叛乱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而这场叛乱的主谋,据狄仁杰推测另有其人,李治也只不过是那人或者说那股势力推举出来“顺应天命”的。
那个时候云不器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他为了保住白玉学宫与人做了最沉重的妥协。
那时,李承乾以及李泰一脉已经被李治杀光,房玄龄杜如晦下野,程咬金尤俊达入狱,秦琼病逝,尉迟恭惨遭神秘人灭门,长孙无忌倒戈,可以说大唐的中流砥柱一召尽没。
只余世家门阀称雄,大唐元气大伤,又有突厥蒙元契丹铁骑联军叩边,可以说危若累卵。
那时,云不器孤掌难鸣,又闻远在封地的妹妹齐王妃已然身怀六甲,他担心妹妹也遭牵连,于是派遣精锐部曲前往保护,然则曲部走到半路遭遇伏杀,只余一人逃回,于是云不器决定亲自前往,会一会这伙人。
他身边跟着几位好友,隐门白石宫宫主韩折,绿林大豪佟兴,虎将薛仁贵,以及神医孙思邈,除了孙思邈外,其他人用如今的武道境界来划分无一不是大宗师。
可是,他们一路却非常平静,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云不器一度以为妹妹和妹夫已经遇害,可是到了地方后发现,他们一家平安无事。
那时,齐王妃胎动的厉害,但却没有到生产的时间,经过云不器和孙思邈的诊断,只能得出胎儿可能精神异常旺盛,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在肚子里精力旺盛,那很可能出生后会是死胎。
两人一筹莫展,最终云不器言说,如果给孩子赋予足以匹配旺盛精力的肉体,或许孩子能够平安出生。
孙思邈认为大有道理,恰巧,他当年在李元霸还活着的时候,为了搞清楚非人的体魄,取了李元霸的一些鲜血,于是两人以此血为药引配置了“安胎药”。
齐王妃每日服一粒,直到生产。
那里暂时无事,众人决定返回大唐京城神都,回京之后李治召见云不器,问他可知为何不动齐王?
云不器推说不知,然后李治大怒,命人将齐王一家带到神都软禁,云不器无法,只能交出白玉学宫的控制权。
李治于得到白玉学宫的当天,就强暴女校校长武媚,于次年纳武媚入宫,册封为妃。
十年前,云不器拥立齐王李佑登基的事情败露,高宗李治下令诛杀齐王一家,武媚于深宫鸩杀李治,同时伙同慈航静斋诸多高手诛杀李治党羽。
“既然你要顺应天命,那我就成全你,从今日起,武媚以死,吾为则天皇帝!”
武媚如是说。
然则,李治的命令已下,女帝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齐王一家罹难。
幸而,魔祖云波寻得云侯恩惠,在关键时刻救走遗孤李绝,顺便还向女帝索要一个幼小宫娥,一个太监随行伺候。
这就是当年往事。
“你舅舅他不是不救你们一家,而是无能为力。”
狄仁杰沉痛说道。
“这似是而非的历史啊,先是大明朝建国在大唐朝之前,朱标没死朱棣死,如今又是李承乾登基李治篡。”
李玄已经无力吐槽。
李绝则说道:“那时候我还小,很多事情父王母后并没有对我说过,所以我也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以后会回大唐,亲自验证你所说的话,不知狄公还有什么吩咐?”
狄仁杰摇头:“今日只为与世子见一面,毕竟当年我与你母妃也是一起长大。”
李绝也是干脆:“那么告辞了。”
说完,起身离开。
等他走后,狄仁杰问道!“子文,你观这位齐王世子如何?”
宇文尝指了指桌上的茶杯:“他没喝。”
“有所提防也是应该,毕竟在他而言,我是敌非友,那么通过你所说的微表情,可知这位世子心中在想什么?”
宇文尝道:“他的心中还是有所触动的,但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似乎有种不以为然的样子,怎么说呢,这位世子有时候单纯的像个孩子,有时候又城府深如海,狡猾如狐鬼,真要说起来,就像一个人格分裂的精神病……”
……
离开茶楼后,李绝向着白虎坊李宅走去,今天过年,街上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还有孩子们的欢笑声。
“你觉得狄仁杰说的是真的吗?”
意识空间里,李绝问道。
李玄哈哈笑了起来:“你还真信了?”
见李绝臭着一张脸,李玄也不再调侃他。
“是不是真的,有几分真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在美化女帝,或者说洗白,女帝真有他说的那么好?什么叫来不及阻止李治的命令,她有时间联合慈航静斋发动宫变,没时间阻止我们一家灭门?”
李绝点点头。
李玄继续道:“而狄仁杰今天所说的话,就我想来是想化解你心中的仇恨,至少不那么敌视大唐,因为我们现在是魔门少魔主,而魔门最猖狂的地方就是大唐,而如果我们取得魔门的实际控制权,那对大唐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
“如今是大争之世,狄仁杰自然要避免大唐陷入内耗,从前段时间我们自镇狱中捞出的阴葵派圣女董情儿那里可以得知,女帝也想得到魔门的支持,以此来牵制慈航静斋,如果我们想要获得魔门的权力,无疑会和女帝产生矛盾甚至是对抗。”
“为了大唐的稳定发展,狄仁杰自然要避免这类事情发生,所以他今天转挑好的说,相比王玄策,狄仁杰要高明的多。”
李绝仿佛松了口气似的点点头:“至少舅舅是好的……”
“啧……”
李玄嗤笑一声,没在多说什么。
回到李宅,上官婉儿已经换了喜庆的衣服,正在厨房准备年夜饭,高力士和林平之在帮忙。
“回来了,饭马上就好,中午先随便吃点,晚上再举大宴,今天破例让你多喝几杯……”
上官婉儿一边絮叨一边张罗着厨房里的饭菜,过了一会儿又去房里找来他给李绝做的新衣服。
到了中午,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李绝喝了一杯酒后突然问高力士:“叔,你说我舅舅是什么样的人?”
高力士想了想道:“云侯他学问很高,为人谦和,从来没有脾气,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对我们这些刑余之人也没有任何歧视,奴婢在宫里的时候跟的老师傅叫断舌,他离宫之后就去了云侯的庄子上,这是太宗爷亲批的,奴婢那个时候年纪不大,有幸去云家庄伺候过断舌师傅。”
“师傅过的很安逸,说他的今日就是奴婢的明日,奴婢当时羡慕极了,可惜……”
说到这里,高力士不再往下说,眼中充满对往事的追忆,显然当时的他做梦都想过那样的好日子。
半晌后高力士回过神来道:“奴婢失态了,世子爷问云侯,奴婢却只说一些不相干的,奴婢想起来了,还有就是,云侯他会飞。”
“会飞?怎么飞?”
“就是,就是,那样……”
高力士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半晌后他突然抬头,看到一个事物,一指:“就像那个……”
李绝抬头望去,只见一架飞艇正从天空飞来,好像距离这里还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