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张府之内喧闹异常,然刘欣生却佯装全然不知,与其余五位张府门客一同于张员外的聚客正厅之中,由副管家作陪,畅饮数壶香茗后,张员外方才现身。
张员外面容憔悴,显然是一夜未眠,脸上犹存暴怒后的威势。昨晚他在西厢别院待客,岂料险些遭人盗家,管院的家奴反应迟钝,皆已受重罚。所幸西厢未曾传来不利消息。张员外当夜便召回刘管家肃查整饬,折腾了一宿,却连个毛贼的影子都没抓到。更让他意外的是,寝室中的物件竟都安然无恙,清点后并未发现失窃,一时之间百思不得其解。
张员外调整好心态,向众人说明今日的安排。刘欣生乃是新面孔,且并非门客,故而重点介绍了一番。张员外旗下这五位门客,皆是逞强好胜之辈,怎甘屈居人下。刘欣生看似不过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文质彬彬,宛如一介穷苦书生,衣着朴素。然而,他却被张员外奉为上宾,这使得其他门客心中暗自不爽,皆欲在待会儿的比试中,以拳脚功夫一较高下。
刘欣生神色自若,紧跟张员外身后。众人随后抵达西厢别院,只见门口站着戒备森严的士兵。所有人皆被收缴武器,经仔细检查身体是否携带暗器毒器后,方才获准放行。众门客急忙拆卸自身护具,上缴武器,而刘欣生空手而来,悠然自得地看着他们,仿佛在市井观人耍猴一般。
刘欣生衣着破旧,稍显寒酸。搜检的士兵见他只是个孩子模样,甚是不屑,草草地检查一番便放他进去了。刘欣生进入别院后,依着家丁的指示,直接前往正厅旁的偏厅等待。
这偏厅与正厅仅一门之隔,屋内整齐地摆放着八仙椅,茶几上水果和茶盘一应俱全,还有好些婢女和家丁在旁伺候。刘欣生在下首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见苹果新鲜,顺手拿了一个,开心地啃了起来。过了许久,人都已到齐,但众人皆站立不语,一个个神情肃穆,气氛忽地变得有些凄凉。
偏厅中,唯有刘欣生啃苹果的声响,以及隐约传来的张员外于隔壁正厅内轻声说着俏皮话、恭维话,引得一众女眷抿嘴轻笑的声音。
吃完一个苹果,少年心性的刘欣生还想再来个芭乐,忽然传来一声锣响,一队十三人的士兵身着戎装,盔明甲亮,威武雄壮地走了进来。他们将刘欣生等六人围在中间。领队低沉地喝道:“举手抱头,都跪下!”
待众人跪好,家丁推开隔离的木门,一名门客站在两名士兵中间,由领队带领着,按顺序进入正厅。来到正厅的左下角,所有人又被押着跪下,头朝下,不得四处张望。
“啥情况啊,这么煞有介事的?”刘欣生心中疑惑地思索着。没过多久,忽然所有站立的人都跪下了,只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大厅中回响:“好啦好啦,快开始吧,我今日要看些刺激的!”
一个苍劲有力的老奴附和道,“奴婢定不让公主失望。”
“开始吧,馨儿。”
“遵命。”
此时,一名门客在士兵的推搡下站起身来,走到旁边的一张桌子前拿起他的武器,然后走到正厅,略一拱手,随即摆开了架势。刘欣生等人虽然仍跪着,但可以抬头观看场上的局势。
只见这位门客身材高大,他的手中紧握着一对圆月弯刀。这对弯刀的刀刃犹如弯月般弯曲,锋利无比,刀身有着暗淡的蓝色且冷冽的光芒。他来自遥远的西域,穿着风格独特,袒露上半身,肌肉饱满,配搭皮质短袍显得整个人精神抖擞,袍上的图案和色彩充满了异域风情。
而他的对面,却是一个十六七岁年纪的女孩,身上穿的是件淡绿衣衫,亭亭玉立,虽然脸露疲倦之色,容颜娇好,手握长剑,冰冷淡漠的看着西域刀客。是的,她就是刚才那个老奴口中的馨儿。
刘欣生对这场比试毫无兴趣,他左右窥视,发现正中央坐着一位衣着华贵、气质出众的小女孩,想必便是所谓的公主。难怪这阵势搞得如此大张旗鼓、神秘兮兮。公主身旁坐着一位官员,气宇轩昂,仪表堂堂。张员外站在下首,腆着肚子,满脸谄笑。小公主的旁边,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女人,看样子应是苏嬷嬷。苏嬷嬷前方还站着一位身穿淡黄色衣衫的女子,与馨儿年纪相仿,双手叉腰,佩剑待发,英姿飒爽,甚是潇洒。
正觉得无聊之际,突然发现公主的左手边站着一排手持各种珍馐果盘、侍立在旁的婢女,其中有一人甚是眼熟,不是陈乐儿又是谁。刘欣生见到唯一的熟人,而陈乐儿当然也正瞄着他,两个人相视而笑,一个开心的咧着嘴,一个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仿佛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然而这违和的笑容,与场上惨烈的战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仅仅接了馨儿三招,西域刀客的左胸便被刺穿,鲜血猛然喷涌而出。他沉重地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馨儿扭头看向苏嬷嬷,苏嬷嬷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眨了眨眼。馨儿回头,毫不犹豫地一剑封喉,入鞘,退立!动作如行云流水,仿佛经过专门排练一般!
随着西域刀客惊恐的目光在一瞬间黯淡无光,接着无力地倒地,抽搐了几下后,便再无任何声息。小公主这才发出呵呵一笑。
苏嬷嬷轻蔑地看了一眼对面的林大人和张员外。张员外心中一惊:“不好,今日,竟然还痛下杀手。”
“下一个!”
“等等,苏嬷嬷,说好的就是切磋比试,这怎么还性命相搏了。”
“张员外,休要胡言乱语,昨个说好了今天给公主看点热闹的,别扫了公主的兴致。”
“这,……公主,这……”
“舅父,多赔点钱就是了, 别说了。”
张员外只得讪讪退下,不再言语。
此时,小公主开口,“苏嬷嬷,刚才馨儿那一招挺俊的,叫啥?”
苏嬷嬷毕恭毕敬地向小公主解释了一番,小公主突然露出邪魅一笑,开心地问道:“如果两人同时一前一后使出这招‘残雪挂枝头’,那是否能整齐地将对手的头颅砍下?”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一个娇柔可爱的女孩子,轻声细语说出来的话,竟然心思如此狠毒。苏嬷嬷自然不会违背公主的意思,她让公主稍安勿躁。
“下一个。”
“婉儿,你跟馨儿一起上。”
“是,遵命。”